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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課桌下的秘密

云錦書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月考成績單上用紅筆圈出的“57名“在陽光下刺得她眼眶生疼。三個月前,她的名字還穩居年級前十的榜單,此刻卻像被揉皺的畫紙般狼狽。教室后墻的倒計時牌“距期末考還有45天“,在白熾燈下泛著慘白的光。

“畫畫畫畫,整天就知道畫畫!“母親顫抖著將成績單拍在餐桌上,相框里父親穿著白大褂的照片隨著桌面震動微微搖晃,“你爸在醫院連軸轉供你讀書,不是讓你拿這種成績的!“

云錦書盯著母親從床底拖出的畫板和相機,磨砂質感的相機外殼還殘留著體溫。那是高一那年她查出心臟病后,母親咬著牙買下的生日禮物。當時醫生說“要多記錄美好的瞬間“,母親便把嶄新的相機塞進她懷里,轉身卻在廚房偷偷抹眼淚。

“從今天起,這些東西我替你保管?!澳赣H背對著她,聲音冷得像塊冰,“等成績回升,再說?!皺还耖T被重重關上時,震落了父親白大褂上的一枚紐扣——那是她偷偷從醫院帶回家的紀念品。

此刻教室里,前排男生的哄鬧聲如潮水般涌來?!案也桓野燕崋㈥柕拿謱憹M黑板?“尖銳的起哄聲鉆進耳朵,云錦書鬼使神差地抬頭,正撞上鄭啟陽投來的目光。少年抱著籃球,球衣后背洇著大片汗漬,沖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腕間還纏著她上周借給他的草莓發圈。

“有什么不敢!“話出口的瞬間,云錦書就后悔了。粉筆在黑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鄭啟陽“三個字歪歪扭扭擠在一起,像極了她此刻凌亂的心跳。當懲罰條款——午休替全班打掃教室——落下時,她的喉嚨發緊,仿佛又看見母親收走相機時決絕的背影,聽見抽屜上鎖時“咔嗒“的聲響。

“我認輸,什么懲罰你們說吧......“她攥著被汗水浸濕的衣角,校服裙擺早已揉出褶皺。好在同學們嬉笑著放過了這個賭注,可當云錦書跌坐在課桌前時,仍覺得渾身發冷,仿佛父親白大褂上的消毒水氣味都凝成了冰碴,混著心臟隱隱的鈍痛。

晨光斜斜切進教室,在課桌上投下香樟樹的影子。云錦書用指甲摳著干涸的墨水漬,思緒不由自主飄回去年暑假。那天她瞞著母親,攥著心臟病復查單溜進父親工作的醫院。消毒水氣味撲面而來的瞬間,她突然蹲在走廊角落,速寫本上的炭筆開始瘋狂游走——畫父親調試顯微鏡的側臉,畫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鋼筆,畫窗外透過百葉窗的金色光斑。直到夕陽把畫紙染成蜂蜜色,她才驚覺自己竟畫滿了整整二十頁,而心臟監測儀的滴答聲始終在耳畔回響。

“我幫你?!皫е鴾囟鹊穆曇敉蝗辉谏砗箜懫?。云錦書回頭,撞見鄭啟陽亮晶晶的眼睛,他懷里的籃球還在微微起伏,球鞋邊放著半袋小熊餅干——正是她上次住院時最想吃的牌子?!拜敿沂悄悖O工是我,公平吧?“

當最后一個同學離開教室,云錦書握著掃帚的手仍在發抖。余光里,鄭啟陽蹲在窗臺擦拭玻璃,陽光穿過他微卷的發梢,在瓷磚上投下晃動的光斑。這場景突然與記憶重疊——復查那天,她畫完起身時,分明看見走廊盡頭閃過一個熟悉身影,穿著白色球衣,抱著籃球,卻在她抬頭的瞬間消失不見。而此刻少年校服后領別著的卡通創可貼,正是她遺落在醫務室的同款。

一陣風猛地撞開虛掩的窗戶,鄭啟陽口袋里的草稿紙被掀飛。云錦書彎腰去撿的動作突然僵住——紙上分明是她去年在醫院畫的父親,穿著白大褂專注調試顯微鏡,而在畫面角落,不知誰用鉛筆添了個抱著籃球的小人。紙邊用尺子畫著工整的橫線,寫著:“如果能讓他繼續看著你笑,我愿意永遠當背景板?!白舟E邊緣被反復描摹,暈開淺淺的鉛筆灰。

“別看!“鄭啟陽沖過來的動作太急,手肘重重撞翻水桶。臟水在地面漫開,倒映出兩張漲紅的臉。云錦書這才注意到,他校服袖口露出的草莓創可貼,正是昨天她落在畫室的那枚。而創可貼下方,隱約可見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形狀竟與她心臟病手術的傷疤相似。

“那天在醫院,你哭著畫畫的樣子......“鄭啟陽蹲下來擦拭地面,聲音悶得像隔著層水幕,“和我給奶奶削蘋果時一模一樣?!八闹讣鉄o意識摩挲著瓷磚縫隙,“其實我總去醫院,不只是因為奶奶......“

云錦書的睫毛劇烈顫動。去年冬天,她在醫院走廊撞見鄭啟陽蜷在長椅上啃冷面包,膝蓋上攤著沒寫完的作業。當時他說在等奶奶換藥,此刻她才驚覺,原來自己偷偷畫畫的每個瞬間,都被那雙清澈的眼睛默默收藏。那些在病床上畫的素描,那些被淚水暈染的線條,都成了少年目光追隨的軌跡。

“我媽說畫畫耽誤學習。“云錦書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要被風卷走,“可每次畫爸爸穿著白大褂的樣子,就好像還能感受到他摸我頭時的溫度,聽見他說'小錦的畫能治好所有不開心'?!皽I水砸在掃帚把上,在地面暈開深色的痕跡,混著心臟突然的抽痛。

鄭啟陽的手指突然撫上她的臉頰,動作自然得像是重復過千百次。云錦書渾身僵硬,卻見少年若無其事地掏出顆水果糖:“我爸走后,我總在想,要是能把他的樣子刻在腦子里就好了。“他剝開糖紙,草莓香氣在空氣中彌漫,“但你畫出來的,比記憶更鮮活。就像......就像你畫里的光,能照進心里最暗的角落?!?

窗外的香樟樹沙沙作響,云錦書突然想起今早母親的叮囑:“別和男生走太近。“可鄭啟陽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著陽光,他彎腰撿橡皮時發梢掃過她手背的觸感,竟比父親手術室里的無影燈還要溫暖。而少年偷偷藏在袖口的草莓創可貼,像極了她藏在心底不敢言說的期待。

“以后畫我吧?!班崋㈥柕亩浼t得像熟透的櫻桃,抓起她的手按在課桌邊緣,炭筆在紙上沙沙游走,“不是當模特,是......“他的筆尖頓了頓,畫下兩只交疊的手,“是想成為你畫里,永遠不會消失的風景。就像這些創可貼,“他突然卷起袖口,露出小臂上整齊排列的草莓創可貼,“每一片都藏著,我想給你的勇氣?!?

云錦書望著畫紙上漸漸成型的輪廓,喉嚨發緊。那些被母親藏在閣樓的畫冊,那些在草稿本背面偷偷畫的側臉,此刻都化作鄭啟陽筆尖流淌的線條。當他畫到她無名指時,筆尖輕輕點上一顆小星星,就像父親每次給她講完睡前故事,都會在她手心畫下的那顆星星。而這一次,星星旁邊多了個小小的籃球,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這是我們的秘密。“他輕聲說。上課鈴突然炸響,驚得鄭啟陽慌忙起身,卻帶翻了速寫本。散落的畫紙中,那張未完成的肖像露出一角——穿白球衣的少年站在香樟樹下,眼睛里盛著整片夕陽,而在畫面遠處,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微笑著注視這一切。窗外的陽光正好,將畫紙上的星星照得發亮,仿佛在無聲訴說著某個溫柔的承諾,也照亮了少年袖口若隱若現的疤痕,那是另一個未說出口的故事。

暮色將畫室的玻璃窗染成琥珀色時,云錦書的炭筆突然折斷。削到一半的鉛筆滾落在地,她彎腰去撿,卻在課桌縫隙里摸到個硬殼本子——正是被母親收走的相機使用手冊。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半片干枯的銀杏葉,葉脈紋路里藏著鄭啟陽歪歪扭扭的字跡:“下周籃球賽,敢不敢來拍我絕殺?“

走廊傳來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響,混著少年們的笑鬧。云錦書攥著手冊貼在心口,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自從那天午后,鄭啟陽小臂上排列的草莓創可貼就成了她揮之不去的牽掛。那些與她手術疤痕相似的淡粉色印記,還有他欲言又止的“不止是因為奶奶“,像懸在心頭的謎團。

“在找這個?“熟悉的聲音驚得她差點撞翻畫架。鄭啟陽倚在門框上,額前碎發還沾著汗珠,身上的籃球服印著未干的汗漬,手里晃著她失蹤的相機,“上次打掃教室在儲物柜發現的,密碼是...你的生日?“

云錦書的呼吸停滯。磨砂外殼貼著體溫,快門鍵上還留著她習慣性的咬痕。當鏡頭蓋彈開的瞬間,記憶突然翻涌——去年復查時,她曾躲在樓梯間拍父親的背影,長焦鏡頭里,白大褂的衣角在穿堂風里輕輕揚起,而父親轉身時,眼角的皺紋里藏著對她的擔憂。

“小心!“鄭啟陽突然沖過來。云錦書這才驚覺自己后退時差點踩空,后背貼上他汗濕的球衣。少年的手撐在畫架兩側,將她圈在狹小的空間里?!澳懵?,“他突然摘下脖子上的銀色聽診器,冰涼的金屬貼在她胸口,“心跳快得像要沖出跑道?!?

這是父親最愛的老物件,此刻卻貼著另一個少年溫熱的掌心。云錦書想起今早出門前,母親站在玄關反復檢查她的書包,目光在相機原本所在的位置停留許久,最后只是低聲說:“放學早點回家,你爸值完夜班要回來?!跋肫痖w樓里被鎖的畫板,喉間泛起苦澀:“我媽說再碰這些...就轉校?!?

鄭啟陽的睫毛顫動,聽診器的鏈子垂落在她鎖骨處:“知道我為什么總去醫院嗎?“他突然卷起褲腿,膝蓋上猙獰的疤痕像條扭曲的蜈蚣,“去年救從天臺摔下來的小孩,輸血時發現...和你是同一個血型。“他頓了頓,聲音放輕,“那天在醫院走廊,看你攥著復查單渾身發抖,就想...或許我們能互相照應?!?

畫室突然安靜得能聽見松節油揮發的聲音。云錦書盯著那道疤痕,想起某個暴雨夜,父親冒雨送急救病人,渾身濕透卻笑著安慰她:“爸爸是醫生,救人是本分?!按丝蹋崋㈥柕脑捙c父親的身影重疊,她這才明白,命運早已將兩顆傷痕累累的心悄然系在一起。

“明天下午三點,老地方。“鄭啟陽把相機塞進她書包,指尖擦過她手腕內側的針孔,“讓我看看,被你藏起來的光。“他轉身時,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輪廓。

當晚,云錦書跪在閣樓地板上。月光透過氣窗灑在儲物柜的銅鎖上,父親白大褂的紐扣在她掌心發燙。當發卡終于撬動鎖芯,塵封的畫板上赫然躺著張字條——是母親清秀的字跡:“小錦,媽媽只是怕你像爸爸那樣,為了熱愛...賭上一切。“字條旁邊,還放著一張全家福,照片里父親抱著小小的她,母親眼角含笑。

窗外的香樟樹沙沙作響,云錦書摸著畫板邊緣干涸的顏料,突然想起鄭啟陽說的“成為永遠不會消失的風景“。她翻開相機,最新的照片是今天傍晚的籃球場,逆光中,少年躍起投籃的身影周圍,暈染著一圈細碎的金色光斑。照片的角落里,還能隱約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那是來接她放學的父親,正遠遠注視著她。

云錦書攥著那張字跡清秀的字條,直到破曉的晨光漫進閣樓。中藥的苦澀味順著樓梯蜿蜒而上,她聽見母親在廚房忙碌的聲響——瓷碗碰撞的輕響,還有壓抑的咳嗽聲。自從月考失利后,母親臥室的燈總是亮到深夜,她知道,那是媽媽在偷偷翻看她的病歷和成績單。

下樓時,父親正系著圍裙煎蛋,白大褂的下擺隨意地垂在身后。母親坐在餐桌前,對著全家福相框擦拭玻璃,白發在晨光中泛著銀光。云錦書喉嚨發緊,將字條遞過去:“媽,我知道您在怕什么。“

母親的手劇烈顫抖,相框差點滑落:“你上次復查,醫生說不能太勞累......“淚水砸在字條上,暈開“熱愛“兩個字,“媽媽只是怕你為了畫畫和拍照,像你爸那樣......“她的目光落在父親匆忙吃飯的身影上,欲言又止。

“可是媽,“云錦書握住母親冰涼的手,將聽診器輕輕放在她掌心,“鄭啟陽也和爸爸一樣,為了救人留下傷疤?!八_相機,展示那些被珍藏的畫面:夕陽下的籃球場、香樟樹下的素描本、還有父親偷偷把水果塞進她書包的瞬間,“這些都是我生命里的光?!?

父親放下筷子,走過來輕輕摟住妻子的肩膀:“當年你不也反對我做急診醫生?“他指了指自己袖口的磨損痕跡,“但有些熱愛,是鎖不住的?!澳赣H的眼淚滴在相機屏幕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映亮了照片里鄭啟陽投籃時飛揚的衣角。

傍晚的籃球場被晚霞染成蜜糖色。云錦書握著失而復得的相機,鏡頭里鄭啟陽正在熱身。少年突然轉身,對著鏡頭比出心形手勢,腕間的草莓發圈在風中輕輕搖晃。觀眾席上,父親戴著聽診器,母親舉著保溫杯,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準備好見證奇跡了嗎?“鄭啟陽跑到她面前,汗水浸濕的球衣貼著胸膛,“上次你說,我投籃時像會發光?!霸棋\書笑著將鏡頭對準他,卻悄悄按下快門,捕捉到遠處父母相視而笑的模樣。

比賽進入白熱化階段。云錦書屏息按下快門,捕捉到鄭啟陽躍起的瞬間——他的影子被夕陽拉長,與觀眾席上父親白大褂的輪廓重疊。觀眾的歡呼聲中,她聽見相機清脆的快門聲,如同心跳的節拍,也聽見母親激動的吶喊混在人群里。

終場哨響的剎那,鄭啟陽抱著籃球沖過來。“看!“他翻開手機,屏幕上是云錦書偷拍的照片,配文是:“你眼里的光,比冠軍獎杯還耀眼?!吧倌甓夥杭t,突然指向觀眾席:“其實最耀眼的光,在那里。“

云錦書轉頭望去,母親正舉著手機拍照,眼角帶著欣慰的笑意,父親則在一旁悄悄抹眼淚。月光漸漸爬上樹梢,鄭啟陽突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其實我還有個秘密......“

“噓——“云錦書將食指抵在唇邊,舉起相機,“讓它留在鏡頭里吧。“閃光燈亮起的瞬間,不光照亮了少年泛紅的耳尖,也定格了遠處父母相攜的身影。

儲物柜里,父親的白大褂紐扣與相機、畫板靜靜相伴。有些愛,終究會在快門的開合間,找到繼續生長的力量,就像香樟樹上的新芽,在舊傷疤旁悄然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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