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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鄉紳張大嘴巴，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么。

過了一會兒，方遠謀才勉強道：“怎么又要三百童男童女?！?

“要得這么急，一時之間，我們又哪里湊得齊。”

“這是老祖要的，以示你們的誠心。最多三天，若是湊不齊，到時候水淹清河，任誰也救不活了?！编嵐偃诵睦锴宄?，三日后，便是主人破劫而出的時候，也是他最虛弱的時候，急需進補。

方遠謀與諸位鄉紳互相看看，最后他擺擺手道：“莫要在此停留了，還不快去準備，要等著水淹清河，把你們的田產地業都沖干凈么?！?

“只有三天時間，哪里去找這么多童男童女?！?

“只能去找那些窮苦百姓，讓他們湊一湊，這也是為了他們好?！?

“大不了多給他們一些金銀，換來家人衣食無憂，他們也是能理解的?！?

“范老爺，我聽說你的孫子剛滿五歲！”

“胡鬧，那是我的命根子?！?

……

老槐莊，大雨也灌進了這里。

眾人收拾著行囊，堆上了馬車，一撮毛和青青等人守在車前，不斷向遠處張望。

“回來了，夫人回來了?！?

遠處，白夫人踏水而來。

青青立刻問：“夫人，尋見了先生沒有？”

白夫人被雨水淋濕了頭發，幾縷發絲貼在腮邊，無力地搖搖頭。

她最近一直活躍在清河水府附近，試圖將崔青救出。

然而，那老怪實力強大，自己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她心里明白，崔青大概是活不成了。

雖然活了很多年，見到許多人在自己身邊離去，她已看開了生離死別，但真正發生在身邊時，還是令人覺得難過。

罷罷罷，自己也該走了。

她見人和物都裝上了馬車，眾人紛紛看向她。

她站在老槐莊前，口中默念法訣，不斷有黑氣從宅子里涌出，落在她的掌心。

面前的宅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不多時，便化作了棋盤大小。

她走過去，將宅子搬起來，擱在馬車上，輕輕一招手，眾人便趕著馬車漸漸遠去。

……

古道瘦馬，邋遢道人一人獨行。

行不知多久，他來到一片荒草萋萋的野地。

野地之中，有一座墳塋，年深日久，已看不清墓碑上的文字。

邋遢道人在墳前駐足良久，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卻始終下不定決心。

過了良久，他才屈起手指，敲了敲亂草之中的墓碑。

“來了？”忽然，墳丘里響起一個瘆人的聲音。

“來了?！卞邋莸廊私裉斓穆曇粲指捎譂?。

“唉，當年我遇見你時，你還是個小道童，天賦異稟，冠絕同輩。當時，若是讓我住進你的識海，你今日怕應該已是道觀主持?！?

墳塋里的聲音笑了笑：“可你卻嫌我瘆人，為了這可笑的理由，將我拒之門外。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求之不得，想要我助他們修行。”

墳邊有許多白骨，皆是求法而不得之人，墳塋之中的聲音也并沒有吹噓。

“但我算到，你我有緣，遲早你還是會來的。我就躺在這里等啊等的，等到連個燒紙的人也沒有。你也從二八少年，變成了個邋里邋遢的老頭?！?

邋遢道人搖頭嘆息：“這修魔之術，實在有點膈應?！?

“咋的，你還想修仙吶？”墳中的聲音道。

邋遢道人無奈地沉默，又道：“這些年，我利用祖傳的捉鬼煉器之術，煉制了不少魂器。浪跡天下，降妖除魔，倒也不違本心，逍遙快活。

這一次，實在是有了過不去的事，不然，我不會找上你的。”

“你想清楚了？”

忽然，一陣黑氣變幻，青色的石碑上冒出一道人影。

她穿著已經泛黃的嫁衣，烏黑的長發垂至腰間，眉眼清冷，姿色無雙。

事隔多年，她散發的陰氣依舊令人瑟瑟發抖。

邋遢道人雖然沒有入魔，但行走世間，還是留意幾處陰魂存身的位置，為的就是關鍵時刻，以身飼魔，換取莫大的法力。

這嫁衣女子便是他所有存檔中，最厲害的那個。

“會疼么？”邋遢道人問，“要不要容我再想一想?！?

嫁衣女子眉頭皺起：“要么做，要么不做，磨磨嘰嘰算什么。”

邋遢道人一咬牙，堅定道：“我再考慮考慮?！?

“容不得你了?！?

嫁衣女子冷哼一聲，手指一點，一縷黑氣襲向邋遢道人。

邋遢道人緊張得繃緊肌肉，他一向對陰魂鬼怪有著很深的抵觸，雖然今日已做好了準備，但身體難免會有所反應。

嫁衣女子的眉頭卻是越皺越緊，過了半晌，她手指一勾，滲入邋遢道人體內的那團黑氣又收了回來。

身形一扭，又一次鉆進了墳塋之中。

邋遢道人試探地睜開眼睛，活動了一下身軀，道：“成功了么，怎么沒有什么反應？”

“你知不知道，有一種體質，是無法入魔的。”

“我知道啊，世間凡人種種，并不是誰都可以與陰魂結伴……呃！”邋遢道人猛然想到一種可能，自己其實就是那種人。

他一時愣在當場，大腦中一片空白。

自己行走天下，許多次也曾糾結過，要不要找一個陰魂修行。

最后發現，自己其實也是白糾結了，因為自己根本就是凡人之軀，無法種魔。

“滾吧?！眽瀴L中的女子又道，“讓我再睡一覺?！?

……

清河縣外的高山上，紫衫人依舊坐在這里，獨面風云。

勁裝男子出現在其身后，屈膝道：“啟稟主人，剛剛收到消息，那老龍又要三百童男童女，方才肯散去風雨?！?

“三百童男童女，胃口不小吶?！弊仙廊藝@道，“還有別的消息么？”

“現在大雨不息，道路被隔斷，我們的人進不去?！眲叛b男子道，“剛剛從京城傳來的消息，斬妖司的人也已經到了清河縣附近，也是因為被大雨隔絕，他們進不去?！?

“斬妖司也到了。”

紫衫人蹙眉良久，然后輕聲吐出三個字：“知道了?！?

……

大雨之下，方遠謀再次見到了鄭官人。

“湊夠了，總算是湊夠了。”

方遠謀慌慌張張，連傘也顧不得撐：“好說歹說，總算是湊夠了三百童男三百童女，大的不超過十六，小的剛剛五歲?！?

遠處，一個人影哭喊著：“孫兒，放過我的孫兒?！?

鄭官人遠遠看過去，認得那是范舉人。

“沒有辦法，湊不夠數了，臨時抓來應應急?！狈竭h謀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