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巨手壓下的瞬間，整座寒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張玄雙劍交叉抵住掌心，龍鱗般的劍氣與鳳火交織成網，卻在接觸剎那崩裂出蛛網般的碎紋。

“天劫...“白眉老僧的佛珠串突然崩散，檀木珠子滾落一地，“逆陰陽者，必遭天誅！“

蘇挽晴赤足踏在池水上，涅槃火在指尖凝成三尺青鋒。她仰頭望向裂縫中若隱若現的巨眼，忽然輕笑：“原來所謂天道，也不過是個藏頭露尾的懦夫。“

巨手驟然收緊。張玄聽見自己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龍淵劍的悲鳴與鳳鳴劍的清嘯混作一團。瀕臨絕境時，他忽然想起《玄天策》末頁那行被血污遮蓋的小字：

“天怒可欺，人心難測。“

“挽晴！“張玄暴喝聲中噴出血霧，“兌位歸妹！“

蘇挽晴身形化作流火，鳳鳴劍點在他后心要穴。奇異的一幕發生了——張玄周身的龍鱗劍氣突然內斂，皮膚上浮現出與青銅鼎如出一轍的饕餮紋。巨手拍落的剎那，他竟借著天威反沖之力，抱著蘇挽晴撞進洗劍池！

池底不是水，是劍冢。

無數斷劍的鋒刃朝上林立，卻在觸及二人時溫順地分開。下墜過程中，張玄看見池壁刻滿星圖，每處星位都釘著一具青銅棺。最底層的棺槨大敞著，棺內鋪著件繡有北斗紋樣的道袍。

“這是...“

“師父的衣裳。“蘇挽晴指尖發顫，“二十年前玄機子閉關之地。“

池水在他們頭頂重新合攏，將天罰之手隔絕在外。張玄拾起道袍，內襯掉出半塊龜甲，上面用朱砂畫著與張玄心口如出一轍的麒麟紋。甲背刻著八字讖語：

“龍戰于野，其血玄黃。“

地底突然傳來鎖鏈掙動的巨響。三百條玄鐵鏈從池底裂隙射出，纏住二人腳踝往下拖拽。張玄揮劍斬擊，火星四濺中看清鏈子上刻著的符咒——與皇陵困龍柱上的如出一轍！

“蒼玄子到底布了多少局？“蘇挽晴的鳳火順著鎖鏈燃燒，火光照亮了更深處的景象。

那是一座倒懸的青銅殿。

殿門前的石碑被劍痕劈成兩半，殘碑上“天機“二字與張玄玉佩同源。當鎖鏈將他們拖到殿前時，龍淵劍突然脫手飛出，釘在殿門蟠龍紋的右眼處。

“原來如此...“張玄按住隨玉佩發燙的心口，“天機閣真正的秘藏，從來都在寒山地底。“

殿門轟然開啟的瞬間，九道星光自穹頂裂縫灌入。張玄在強光中看見王座上的骸骨——那具骷髏左手持拂塵，右手按在棋盤上，指骨間夾著枚染血的黑龍棋子。

蘇挽晴倒吸涼氣：“蒼玄子...死了？“

“不。“張玄劍指王座后方，“那才是本體。“

陰影里盤坐著個鶴發童顏的道人，胸口插著半截斷劍。聽到人聲，他緩緩抬頭，露出與皇城國師一模一樣的臉：

“貧道等了三百年...“道人聲音帶著金石相擊的脆響，“總算等到能繼承'欺天'命格的人。“

殿頂星光突然扭曲，化作光幕呈現種種畫面：皇陵地宮的幼龍是道人用龍氣捏造的假象，九鼎里封印的也非天魔而是歷代真龍，甚至連張玄與蘇挽晴的相遇，都是棋局預設的環節...

“為什么？“張玄的龍淵劍指向道人咽喉。

“因為天道有缺。“道人拔下胸口的斷劍，傷口竟無鮮血流淌，“每三百年需有人替天執刑。上一任是我，現在輪到你了。“

斷劍突然飛向張玄眉心。蘇挽晴的鳳鳴劍橫擋，卻被震得虎口迸裂。千鈞一發之際，張玄懷中的龜甲騰空而起，與斷劍拼成完整的太極圖。

道人哈哈大笑：“玄機子果然把鑰匙藏在了你身上！“笑聲中他的皮囊如蠟般融化，露出內里星光凝聚的軀體，“從今日起，你便是新的'天罰者'。“

張玄突然明白師父臨終時眼中的悲憫從何而來。

龍淵劍毫無預兆地刺入太極圖中央。

“我拒絕。“

龜甲與斷劍同時炸裂，青銅殿開始崩塌。道人的星光之軀出現裂紋，卻露出欣慰的笑容：“很好...這才是破局之人該有的...“

話音未落，整座地宮坍縮成一點星光，裹著二人沖回地面。當張玄抱著蘇挽晴摔在洗劍池畔時，天空裂縫正在彌合，那只巨手被無形的力量拽回九霄云外。

白眉老僧的念珠滾到張玄手邊，最后一顆珠子裂開，露出里面蜷縮的迷你麒麟——正是當年被玄機子抽離的那部分魂魄。

蘇挽晴忽然按住心口：“玄哥，你的心跳...停了？“

張玄低頭看向自己半透明的雙手。

原來在青銅殿里，他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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