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2年冬天。

埃羅尼莫與塞西莉亞訂婚已有一年，經過漫長準備，婚禮終于舉行。

“恭喜你。”

“恭喜你，兒子。”

父親和母親向他送上祝福，神情真摯，尤其是母親，終于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他們看起來真的很高興。”埃羅尼莫心想。

這一年恰好是他重生的第十年。墨西哥獨立也滿十年了，當年的少年，如今已25歲。曾是39歲和36歲的父母，如今分別49歲和46歲，面容蒼老了許多，埃羅尼莫心中不由得一陣酸楚。

“嗯？”

“哦，兒子！”

或許因為是婚禮當天，埃羅尼莫突然感性起來，先后擁抱了父母。兩人意外地并未露出不悅，盡管他們并非埃羅尼莫的親生父母，只是重生后結下的緣法，但一路走來受了許多照拂。

尤其父親奧古斯丁一世令人意外。作為皇帝，他的態度直接影響埃羅尼莫的作為，但父親大多時候都選擇支持。通過日常交談，埃羅尼莫感受到，比起“權力”本身，父親更看重“家族”——身為長子和繼承人，只要他行事穩妥，父親便無需干涉。

“幸好他不是那種連權力都不愿與子女分享的人，否則我可能一事無成。”

“咳咳……哥，我們也在呢。”

作為皇太子的婚禮這般重大場合，平日忙碌得無暇交談的弟妹們全員到場。方才搭話的是小他9歲、今年16歲的弟弟安赫爾——根據歷史走向，這孩子將來會與美國民權活動家結婚。

“說實話有點尷尬。”面對8個不太親近的弟妹，埃羅尼莫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謝謝你們都來。”

“這不是應該的嘛！”

“哥哥，恭喜！”

所幸家族氛圍和睦，弟妹們都面帶喜色送上祝福。看著他們亮晶晶的眼神，埃羅尼莫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

“……要給你們零用錢嗎？”

“啊？”

“突然這么說？”

他干脆利落地給每人塞了零用錢。

正式儀式開始了。

地點選在墨西哥城查普爾特佩克公園山頂的查普爾特佩克城堡。婚禮現場被大麗花、金盞花等墨西哥本土花卉裝點得華麗盛大，這是埃羅尼莫前世今生的第一場、也是唯一一場婚禮。

“在上帝的祝福下，我們齊聚于這神圣之日，慶祝兩個靈魂的結合。今日，我們的皇太子與他心愛的未婚妻將以愛與忠誠的誓言合二為一。他們的結合不僅是兩個人的相遇，更象征著我們國家與人民的希望和未來。”

墨西哥大主教佩德羅·米拉維特擔任主婚人，但埃羅尼莫的目光完全被即將成為自己妻子的塞西莉亞吸引——她美得令人屏息。

“你真美。”

“……謝謝，你也很帥氣。”

兩人18歲相識，如今已過去一年，正值19歲的寒冬。

大主教的祝詞仍在繼續，埃羅尼莫卻早已因未婚妻的美貌失了神。等他回過神來，儀式竟已結束。

“完全不記得怎么過去的。”

婚禮迎來了大批賓客。

埃羅尼莫花了一個月時間，應酬完國內議員們程式化的祝福，又接待了英國、法國等各國使節。

“感謝您的邀請，殿下。”

“該說感謝的是我，幸得你前來。”

他還邀請了公司的管理者們。

“殿下，您結婚有點晚了？”

“洛倫佐，這是什么話。”

“哈哈，沒事，愛德華多。”

軍校同學洛倫佐和愛德華多早已各自成家。此外，已晉升為中校的馬努埃爾等舊識也到場，不過并非所有人都抱以善意。

“初次見面，殿下。我是安東尼奧·洛佩斯·德·圣安娜少校，恭喜您成婚。”

這位被視為國內首要警惕對象的圣安娜將軍也出席了。

“現在或許不必過于戒備他了。”墨西哥帝國進入穩定期已有8年，此人若善加利用，或能成為可用之材。

剛與圣安娜將軍寒暄完，又一位男子走近：

“初次見面，殿下。我是美國公使安東尼·巴特勒。感謝您邀請我參加婚禮，希望借此機會進一步鞏固兩國友誼與合作。”

“感謝公使先生。我認為兩國相互理解與合作至關重要。”

“——所以別搞小動作。”埃羅尼莫在心底補了一句。

“完全贊同您的觀點，殿下。事實上，我正想提議討論德克薩斯地區的事務。我們認為該地區對兩國均具重要意義，希望能共同探尋符合雙方利益的合作方式。”

“這算什么話？”

剛才還警告過別做無用功，美國代表卻厚著臉皮說出這種荒唐言論。

“……您是說德克薩斯嗎？”

在這個世界線中，與原歷史相同，1827年的美國約翰·亞當斯總統和1829年的安德魯·杰克遜總統都曾提出過購買德克薩斯的提議。

不同的是報價——亞當斯從最初的100萬美元提高到300萬，杰克遜則從500萬漲到了750萬。

“賣不賣？”

這簡直和販賣國家無異。

“我們想以1000萬美元買下整個德克薩斯，您意下如何？”

“……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件事？”

“墨西哥帝國的外交部態度太強硬了。但帝國是屬于王室的，不是嗎？如果您接受這個提議，我們會另外給太子殿下500萬美元。”

這正是原歷史中美國試圖通過賄賂當時掌權的桑塔·安納來購買德克薩斯的典型行徑。

即便自認為是突破性提議，他們要么是情報不足，要么是毫無誠意——連對方多富有都沒調查過。

“給1億美元的話可以考慮。”

“1億美元？”

“這是拒絕的意思。請別再提這種提議了。”

“……很遺憾。”

看著美國佬在別人的婚禮現場公然暴露領土野心的貪婪模樣，埃羅尼莫再次堅定了決心：

“必須毀滅美國，它是我的夙敵。”

與美國的沖突，已是無法逃避的命運。

1833年3月。

婚禮結束后，埃羅尼莫終于迎來了久違的休息。

如夢般的時光飛逝，讓他想起前世軍隊休假時的回憶。

為了展示建成的水壩和灌溉設施，他帶著父親、財務大臣和帝制派議員們前往莫雷利亞。

“原來在做這種事……真是壯觀。”

“是的，父親。它在防洪和農業供水方面將發揮卓越作用。”

埃羅尼莫一邊在科因希奧水壩上方漫步，一邊解釋道。水壩除了防洪和農業供水，還具備飲用水供應、水質改善、休閑活動、生態保護與修復等功能，但這些在當下時代不便過多強調。

“現在請去看看灌溉設施吧，水泵就安裝在這座水壩里。”

雖然還未到正式播種期，但可以進行示范。

他啟動了預先準備好的蒸汽往復式水泵。

隨著蒸汽泵的運轉，傳來類似巨人呼吸的聲響，清晰可聞的水流聲順著巨大的管道涌入——水很快通過管道流向遠處的王室農場。

“請看那邊。”

由于周邊農場均屬王室所有，遠處也能清楚看見。

“哦！水真的噴到那么遠的地方了！”

財務大臣和議員們紛紛感嘆。

在沒有現代灌溉設施的時代，農田供水只能依賴雨水。盡管有渠道或水車等裝置，但在現代技術普及前，這些受環境限制的方式并不普遍。而這套灌溉設施能徹底解決這些問題。

“穩定的供水將大幅提升農業生產力，原本難以種植的作物也能栽培了。”

埃羅尼莫向財務大臣和議員們解釋著灌溉設施的效果——前者負責向國營農場下單，后者則需向各自的大農場推廣。

“殿下，能否等看到產量增長后再做決定？”

“嗯，果然還是要看結果……不過沒關系，結果不會讓人失望。”

他并不急于推進，反正目前的工作量已處于超負荷狀態，無需急著爭取訂單。

眾人乘火車返回墨西哥城，剛想休息，父親便召見了他。

“父親，您找我？”

“看你很想盡快推廣水壩和灌溉設施，不過你還有件事要做。”

父親直入主題。

“什么事？”

“咳，你不是從西班牙帶了造船技術人員回來嗎？

現在沒有像樣的造船廠就造不了軍艦，雖然撥了預算在建船廠，但進度停滯不前。聽說你擅長基建，去幫幫忙吧。”

埃羅尼莫本以為提供了技術人員、資金充足，造船事宜自會順利推進，沒想到還是出了問題。

“唉，難道就不能讓事情自己順利發展嗎？”

墨西哥帝國本就毫無造船經驗——西班牙殖民時期從不會允許殖民地擁有海軍力量，獨立后自然也不可能突然掌握相關技術。從西班牙帶回技術人員時，他以為建船廠這種事他們自會處理，如今看來是高估了。

這個國家從始至終都需要他親力親為：科曼奇問題要管，瑪雅地區也要管……

“明白了，父親。”

盡管對本以為會順利推進的事不得不親自接手感到些許無奈，但他知道，這正是為增強海軍力量打基礎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