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如墜冰窖
- 說好東京當贅婿,你文娛教主?
- 朝霧白鳥
- 2297字
- 2025-06-05 10:36:04
南野晴子將那疊算不上厚的打印紙放回桌面。
她花了一些時間,才從森口老師那平靜到令人膽寒的獨白中,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思緒。
“能告訴我,這位作者是……?”南野晴子看著問道。
之所以沒有將白川良司當成作者,主要是因為,寫出這樣作品的人,其才華與抱負,怎么會需要走后門來當個助理編輯?
白川良司笑了笑,解釋道:“這位作者,名叫湊佳苗。”
“是一位性格略顯內向和低調的新人。”
“她目前還不希望過多暴露在公眾面前,已經委托我全權處理她稿件的相關事宜。”
之所以會有這一套說辭……
一方面是他決定再尊重原作版權一次。
另一方面,萬一這個世界的文娛走進拐點是有原因的,他這部稿件不被市場所接受的話,那就當無事發生,安心當西園寺家贅婿。
聞言,南野晴子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
這篇稿子確實讓她感到了一絲新意。
森口老師那冷靜到令人發指的獨白,那種置身事外的復仇宣言,的確在瞬間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可要說就憑這個,能將其他小說都視為垃圾?
還不至于。
最多,也就是一篇還算不錯的作品,可以考慮在雜志上連載,看看讀者反響。
“白川君。”
南野晴子開口,然后稍作停頓,組織著自己的語言。
“第一章的內容,已經將整個案件的起因、經過、甚至是森口老師的復仇方式,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后續的內容,很難不落入俗套。”
“無非是兩個少年犯在恐懼和絕望中完成某種形式的救贖,或者是其中一人徹底崩潰,另一人幡然悔悟之類的發展。”
作為資深編輯,她的判斷很冷靜,也很直接。
這樣的開篇固然引人注目,但也幾乎堵死了后續所有可能制造懸念和反轉的路徑。
除非作者有更高明的技巧,否則大概率會流于平庸。
白川良司聞言,只是笑了笑:“你說得沒錯,如果故事僅僅如此,那確實擔不起太高的評價。”
“不過,你看到的,僅僅是第一章,是森口老師一個人的告白。”
他的話讓南野晴子微微一頓。
“你的意思是,這篇小說后續還有其他敘述者?”她有些訝異地問。
通過不同人物的敘述,來拼接出一個完整的,卻又充滿矛盾和主觀色彩的真相?
這種寫作手法,如果運用得當,確實能讓一個看似已經明朗的案件,重新煥發出新的解讀空間。
但白川良司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換了一種方式。
“不妨設想一下,森口老師的復仇宣言之后,班級里的氛圍會變成什么樣?”
“那兩位少年,并非法律意義上的但卻是現實尊嚴層面上的少年犯,A和B,他們的校園生活會如何繼續?”
南野晴子思索著。
這確實是一個可以深挖的點。
校園霸凌,人性的冷漠,都是社會派推理可以著力的方向。
但很快白川良司就又開口了。
“其中一位少年犯B,下村直樹,他性格懦弱,渴望得到關注。”
“在得知自己很有可能會感染艾滋病,他會逃避,將自己關在家里,不敢出門,也不敢去醫院檢查。”
“因為他害怕面對現實,害怕那個最壞的結果。”
“而他的母親,一位將兒子視為一切的單身母親,在察覺到這一切之后,又會怎么做?”
他繼續引導著。
而南野晴子意識到,故事似乎開始走向她未曾預料到的方向。
但她也知道這是白川良司在自問自答,所以也沒有發表意見的想法。
“這位母親會陷入偏執,她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會殺人,她會將一切怪罪于學校,怪罪于老師,怪罪于那些欺負她兒子的同學。”
“而下村直樹,在母親這種令人窒息的愛與自我恐懼的重壓之下,精神會逐漸走向崩潰的邊緣。”
“他會開始出現幻覺,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骯臟不堪。”
“以及,無法忍受母親的過度關懷,這對他來說,實際上是一種更沉重的枷鎖。”
“直到有一天,他會在徹底精神崩潰,用他看來是凈化的方式,親手結束掉自己母親的生命。”
當白川良司平靜地說出這個結局時,南野晴子的身體有了一個非常細微的停頓。
她從事編輯工作多年,接觸過各種題材的作品。
但如此直白和殘酷的情節,還是讓她感到了一絲寒意。
“那么,另一位少年犯A呢?”
此時,南野晴子已經隱約感覺到,這篇《告白》的野心,遠不止于白川君口述的內容。
而白川良司看了她一眼之后,依然用那種平穩的語調陳述著。
“渡邊修哉則完全不同。”
“他是一個極度渴望被關注,尤其是渴望得到自己母親認可的人,他的母親在他小時候就拋棄了他。”
“他從小就展現出對科學發明的才能,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獲得母親的關注。”
“當森口老師的報復降臨,渡邊修哉最初也會感到恐慌,但他很快就會將這種恐慌轉化為另一種動力。”
“他不會像下村直樹那樣崩潰,相反,他會認為這是新的挑戰。”
“最終,他會制作一個炸彈,計劃在開學典禮引爆,完成他的盛大演出。”
南野晴子輕輕咬著紅唇,一時間不知道作何感想。
一個少年犯,非但沒有悔改,反而因為老師的報復而更加偏執,甚至策劃了恐怖襲擊。
這樣的情節,已經足夠令人側目。
如果僅僅是這樣,那么這篇小說無疑是一部深刻揭露青少年犯罪心理和社會問題的佳作。
但她總覺得,這位新入職的助理編輯還沒有把話說完。
果不其然,白川良司笑了一笑,接著開口。
“最終章,渡邊修哉在開學典禮按下了引爆開關的時候,禮堂卻沒有如期發生爆炸。”
“正當他茫然無措的時候,會接到森口老師的電話。”
“森口老師知道渡邊修哉最想得到的是什么,于是她幫助了他,將他精心準備的炸彈,作為禮物送給了他的母親。”
“渡邊修哉,親手引爆了他母親身邊的炸彈。”
話音落下。
南野晴子身體猛地向后靠去,撞在了椅背上,發出一聲輕響。
這個反轉……
這個結局……
森口悠子,這個從頭到尾都冷靜到可怕的女人,她的復仇,竟然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完成的。
每一個視角,都是一重告白。
每一個告白,都在補充,或者推翻前一個告白所建立的真實。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社會派推理了。
這其中蘊含的對人性、對教育、對親情、對生命意義的探討,都達到了一個驚人的深度。
整個故事的基調,在這一刻,徹底沉入了冰點之下。
雖然南野晴子具有良好的職業素養,但還是過了片刻才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