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白川良司搬進世田谷區的這棟一戶建，已經過了正好七天的時間。

和西園寺理紗的相處，在那次銀座近距離接觸之后，她就竭盡全力地躲著白川良司走。

當然，早飯還是會好好做的。

晚飯則是白川良司自己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隨便找個餐館解決。

要求那位大小姐做晚飯倒也不是不行，但他目前而言最重要的還是默寫《告白》，等閑下來之后再來考慮這件事吧。

至于上班的時候，西園寺理紗倒是在雜志社里面出現過好幾次了。

倆人都很有默契地裝作單純的上下級關系。

南野晴子估摸著是因為社長要避嫌什么的，也沒有多說。

事件簿書房。

會議室里面，長條形的會議桌旁坐滿了人。

西園寺理紗坐在主位。

她左手邊是編輯部主編南野晴子，右手邊則是市場部部長田中美紀。

再往下，發行部、廣告部等各個部門的負責人都正襟危坐。

今天這場會議的主題，是關于旗下核心雜志《紅鯡魚》的未來發展方向。

更直白地說，是如何挽救它連年下滑的銷量。

會議室內的氣氛有些沉重。

西園寺理紗今天穿著一身干練的深色職業套裝，長發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后。

“關于上一期《紅鯡魚》的銷量報告，大家都已經看過了。”

“比上上期，又下滑了百分之三點五。”

她的言語平靜，聽不出什么情緒。

但這個數字一出來，會議室內的其他人都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或者看向別處。

這已經是《紅鯡魚》連續第五個季度銷量下滑了。

西園寺理紗的目光轉向坐在她左手邊的一位中年女性：“市場部，你們有什么看法？”

被點到的田中美紀站了起來發言，她攤開面前的一份數據報表。

“社長，我們市場部也想了很多辦法。”

“上一期我們加大了在幾個主要書店的宣傳力度，也嘗試和一些便利店合作，推出捆綁銷售的活動。”

“但是……效果并不理想。”

她正說著的時候，話里有話地瞥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南野晴子。

“發行部呢？”西園寺理紗又看向另一位負責人。

“社長，我們發行部已經盡力了。”發行部的吉田久美子推了推眼鏡，“鋪貨渠道和退貨率都還可控，但主要還是內容本身的問題。”

“我們在與各個書店渠道溝通時，也明顯感覺到，書店方面對于《紅鯡魚》的訂購意愿在降低。”

這話一出，會議室里的其他人也都心知肚明，這是要把鍋甩給編輯部了。

畢竟，雜志的核心競爭力，還是內容。

南野晴子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覺地攥了攥。

廣告部的鈴木香織也適時地補充：“銷量下滑，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廣告收入。”

“近期已經有好幾個長期合作的廣告商，表達了下一季度可能要削減投放預算，甚至是終止合作的意向。”

“如果雜志的讀者覆蓋面和影響力持續萎縮，我們很難留住廣告客戶。”

一時間，會議室里彌漫著一種相互推諉的氛圍。

銷售下滑，不是市場部的錯，不是發行部的錯，更不是廣告部的錯。

那么，錯的自然就是負責內容產出的編輯部了。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都落在了南野晴子的身上。

編輯部是雜志內容的源頭，銷量下滑，內容是原罪，編輯部的責任自然首當其沖。

南野晴子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

她當然知道大家是什么意思。

這幾年，《紅鯡魚》確實遇到了一些瓶頸。

老牌作家們創作力有所下降，而新人作者中，能夠扛起大梁的又遲遲沒有出現。

編輯部也嘗試過扶持一些風格獨特的新人，希望能帶來一些改變，但往往是編輯部內部覺得不錯的稿件，推向市場后，讀者的接受度卻并不高。

這種落差，讓編輯部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我們主推的幾篇稿件，確實沒有達到預期。”南野晴子承認道，“尤其是重點連載的《黃昏的倒計時》，讀者調查問卷的反饋也比較一般。”

那是編輯部一位老作者的作品，南野晴子也對他寄予厚望，給了不少版面資源。

但市場是無情的。

“南野主編，你們編輯部選稿的眼光，是不是也該與時俱進一些了？”

市場部的田中部長不失時機地開口。

“田中部長，選稿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南野晴子解釋道，“每一篇稿子都是經過我們編輯部反復討論和評估的。”

“有些作品的深度和技巧，不是只看市場數據就能完全體現的。”

她也知道，自己的辯解有些蒼白。

在這個以銷量論英雄的時代，沒有市場，再好的深度和技巧，也只是孤芳自賞。

南野晴子下意識地想到了白川良司的那篇《告白》。

她可以解釋，編輯部并非沒有努力，他們一直有在挖掘有潛力的新人，也在嘗試新的選題方向。

如果那部作品真的能如梗概所說的那樣精彩，或許能成為扭轉《紅鯡魚》頹勢的奇兵。

可是，稿件還沒有全部完成。

僅僅是一個開頭和梗概，并不能完全保證最終的質量。

萬一，后續的內容并不如預期呢？

現在把話說得太滿，到時候如果無法實現，只會讓她和編輯部更加難堪。

就在南野晴子感到有些難以招架的時候。

一直沉默地聽著各方意見的西園寺理紗，忽然開口了。

“好了。”

她的言語不重，卻讓會議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向她。

“《紅鯡魚》的困境，不是某一個部門的責任，也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

西園寺理紗環視了一圈會議室內的眾人。

“市場環境在變，讀者的口味在變，我們固守過去的成功經驗，確實已經行不通了。”

“編輯部在努力尋找新的方向，我相信南野主編和她的團隊。”

“但是，創新需要時間，也需要試錯的空間。”

她的話，讓南野晴子心里松了一口氣。

至少，社長是理解她們的。

“至于市場部、發行部、廣告部……”西園寺理紗的目光一一掃過田中美紀等人，“抱怨和推卸責任，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銷量下滑，是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不是某一個部門單方面的責任。”

“市場環境在變化，讀者的口味在變化，我們固守過去的經驗，自然會面臨挑戰。”

“現在不是互相指責的時候，而是應該共同想辦法應對眼前的困境。”

這番話，無疑是給了南野晴子一個臺階，也及時地為她解了圍。

社長已經定下了基調，其他眾人，也不好再繼續針對編輯部。

“社長說的是。”田中美紀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我們各個部門確實應該加強合作，共同努力。”

發行部的吉田久美子也連忙附和：“是的，我們會全力配合編輯部的工作。”

廣告部的鈴木香織也點了點頭。

一場劍拔弩張的會議，在西園寺理紗的幾句話之下，氣氛緩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