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智將陳靖一路送往寺門，陳靖瞥了一眼這名年輕僧人的俊臉，暗道：“這小僧看著年紀不大，沒想到修為這般高了，曇元法師竟能將滅魔一事交代給他。”他心中沒有不滿，只有好奇，又想：“道門有真傳一說，這妙法寺所在佛門，估計亦有類似說法，這延智法師，該是真傳弟子?！?

“陳公子，小僧便在寺中，靜待你之傳訊。”

延智停下腳步，目中有笑，忽然宣了一聲佛號，道：“小僧有幸，正是妙法菩薩真傳弟子。”

他能聽到自己心聲？陳靖吃了一驚，隨后便是大窘。

“法師勿要怪罪，在下只是胡思亂想！”

延智輕輕搖頭，笑道：“非小僧怪罪，而是陳公子勿要怪罪。小僧修行尚淺，控制不住神通，時靈時不靈。方才這神通突然顯靈，故而聽到了你的心聲?！?

“這樣啊……”

陳靖不禁好奇問：“在下曾碰見過一名真人，也能探聽心聲。不過道門之法與法師神通，應該不同吧？”

延智道：“陳公子所言真人，是否號曰‘紫府紫薇羽洺真人’？若是她，小僧不敢與之相比。”

陳靖更為好奇，“法師也見過羽洺真人？”

延智點頭道：“羽洺真人出身紫薇三元派，以緣為道。我佛門亦是講究緣法的，自有論經切磋?！?

陳靖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幅畫面，羽洺真人滿面含煞，一身葛袍，獨入佛寺，與眾位高僧辯經，突地，真人大怒，上空化起云霧，淋下一陣瓢潑大雨。

他微微一顫，回過神來，心情古怪地與延智道別。

下了泥陽山，陳靖沒有前往城門，而是轉了個方向，往龍虎觀行去。

“我既已決定以身試魔，自不能毫無準備！”他尋思著，“觀想之時，符術無用，須靠神魂手段。遍觀我之手段，養神法可抵御欲念侵襲，明者劍若不能出劍，亦是如此?？梢晃稖S于防守，非勝之道。最好是等明者劍淬煉而成，有進攻之力?！?

他想讓邱道長瞧瞧，自己這明者劍還需多久才能淬煉而成。

除了明者劍，他尚有最后一張底牌，便是用玉書召出惡鬼。不過這召鬼之術，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愿施展。一則在于玉書本為邪魔之物，他知之甚淺，少明而有戒備，二則，他忽然想到，在妙法寺僧人面前召出惡鬼，是不是不太好？

“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去尋邱道長?？墒碌饺缃?，曇元法師這般樂于助人，我真是騎虎難下?！?

等他加快步伐，又走又跑地趕至龍虎觀，卻見大門前兩名道童竟像換了一人，言語熱情大聲。

“龍騰虎躍，斬妖除魔！”

“路途雖遠，威震泥陽！”

“試問道觀何處有？”

“紫金龍虎顯大名！”

陳靖震了一震，心有所感，這兩名道童的變化定是與何兄有關，尤其那四不像的歪詩，頗有何公子的意趣。

他失笑地朝兩名小道童拱手行禮，問道：“敢問兩位小道長，何玉堂何道長可在觀中？”

左邊那名小道童點頭道：“你找何師叔有何事？”

陳靖一怔，何兄竟也做師叔了，看來輩分不低。

“在下姓陳名靖，乃他結義兄弟，想找他說說話?！?

那小道童恍然道：“原來你就是陳靖呀！何師叔早對我們說，他有個魁首兄弟?！?

陳靖再次失笑，道：“是也是也，正是在下?！?

右邊的小道童著急插話：“何師叔正在靈官殿呢，正與一眾師兄弟喝酒玩樂！唉，我也想去，可我還得迎客……”

陳靖便與兩名道童道了幾聲謝，進了道觀，往靈官殿走去。

多日未來，但見這龍虎觀中的信徒雖算不上多，比之以前卻有天壤之別，看來邱道長趁城隍神沉睡時，挖了不少墻角。

行至靈官殿，殿中空無一人，偏廳卻是傳來陣陣吆喝聲，走近一瞧，何公子一身道袍，正與一群道士坐在桌前痛快地喝酒吃肉，口中大叫著：“你們喊我一聲師叔，定不能讓你們像以前一般餓肚子，往后想吃什么，提前做好記錄，我讓人送來！”

“多謝何師叔！”

群道吃得滿嘴流油，含糊道謝。

何玉堂見陳靖突然出現在門前，趕忙放下酒杯，離席而來。

“靖兄，今日怎么來龍虎觀啦？”

陳靖笑答：“我有一些修行疑惑，想來找邱道長請教。”

何玉堂便拉著他出了大殿，口中道：“老邱最近把自己關在后院殿中，整日不出門。我猜他正生悶氣，他可是頭一個被城隍攆出的真人，老臉自是掛不住?！?

陳靖道：“我昨日正好去了城隍廟，廟中信徒多多，倒像是忘了之前搗毀泥塑那事一般?！?

何玉堂覺得理所當然，道：“城隍畢竟在城內，不說龍虎觀，哪怕比之妙法寺，百姓上供實在方便太多?！?

二人穿過一座座大殿，行至后院，走入道觀中那座最為機要的大殿。

“師傅，靖兄來看望你啦！”

陳靖朝前望去，只見紫袍老道果然面色肅然，盤坐在一張蒲團上，眉心湛湛生光，似在修行。

聽到何玉堂的呼喊，老道緩緩收了神通，睜開眼睛。

“陳公子好久不見?！?

陳靖朝他拱手行禮，道：“邱道長，在下今日前來，是想讓您瞧一瞧，在下這劍符淬煉，大約何時能好？”

邱道長微微頷首，目中精芒如電，只是須臾，那精芒斂去，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陳公子養成的明者劍，根基深厚，元精之火亦是燦燦有光，二者相合，也快淬煉而出了。老道估摸著，也就在這三五日?！?

陳靖大喜，趕忙道謝一番。

何玉堂也是欣喜，道：“靖兄總算能出劍了！到時你那飛劍淬煉而出，一定要通知我，我也想瞧一瞧?！?

“你去哪里瞧？”

邱道長鳳目一斜，臉上笑容消失，不滿道：“吾等被城隍趕出了城，你不生氣，反而一臉無所謂！為師已有立志，吾等龍虎觀上下，若城隍不來親自相請，便堅決不入城！”

何玉堂疑惑道：“師傅你何時立志的？我怎么不知曉？”

“最近?！?

“最近？”

何玉堂更疑惑了，又問：“最近是哪個最近，前日，還是昨日？昨日可還有觀中弟子入城的……”

邱道長勃然大怒，大聲道：“就是剛剛，你問這個問題之前！你這孽徒，非要刨根問底，真是氣煞我也！”

何玉堂一個大步，趕忙跳到陳靖身后，看來其受多了打，也明了什么時候該逃。

陳靖正想到一個疑難，便轉移話題道：“邱道長，在下還有一問，我若想見徐太公，該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