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盧克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哥譚大學心理學系的辦公室時，這里的現實已經瀕臨崩潰。

機器的嗡鳴聲比之前更加狂亂，發(fā)出高低錯落的、垂死的悲鳴。

空氣中濃郁的恐懼能量幾乎凝結成了實質，讓光線都發(fā)生了不自然的扭曲，整個房間看起來就像被裝進了一個變形的水晶球里。

透過變形的空氣，盧克看見自己倒影的頭上長出了兩個尖尖的東西，那好像是蝙蝠俠頭上的兩支角。

這倒是挺有意思的。

盧克認為這是現實被污染所造成的視覺錯誤，便試圖在感知里將其過濾。但失敗了，那個倒影頑固地存在了好幾秒鐘，才隨著他主動的眨眼動作而消失。

連現實都開始受到這臺破機器的影響了，看來情況真的已經很糟糕了。

他看了一眼那個被電線捆綁結實的稻草人，想要踹他一腳，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這家伙已經奄奄一息，胸口那個簡陋的生命監(jiān)控器上的紅光閃爍得極為微弱，隨時都會熄滅。

他只是偶爾發(fā)出一兩聲無意義的、夢囈般的呻吟，聽起來像是在說“博士學位……心理學……恐懼……蝙蝠俠……你不要過來啊“之類的胡話。

大概直到死，稻草人都還在被蝙蝠俠的陰影折磨著。這多是一件好事啊。

火星獵人依然站在機器旁邊，防護服上的能量指示器已經變成了警告色的橙紅色。

“盧克，情況已經到了最壞的階段，”

鋼骨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伴隨著緊迫感。

“稻草人的生命體征正在逆向崩潰，他正被動的將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本身，都作為燃料注入機器。最多十分鐘，機器就會因為燃料耗盡而徹底失控。你必須立刻成為新的‘中繼點’，接管哥譚，然后關停它。”

中繼點，一個活體防火墻。很容易理解嗎，盧克瞬間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用自己的意識去承受服務器崩潰時釋放的全部數據洪流，并將其安全地引導至無害化。

就是要用自己的大腦當個超大號的緩沖區(qū)。

“直接告訴我，我該怎么做。”盧克問道，語氣中沒有絲毫的猶豫或疑問。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中央，空間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撕開，一道傳送門憑空打開。

正義大廳明亮的景象一閃而過，光線從傳送門的另一端泄露出來，在這個被恐懼能量污染的昏暗房間里顯得格外刺眼。

火星獵人瞬間換了一身防護服，并接過一個頭盔遞到盧克面前。

頭盔通體漆黑，材質不明，表面看不到一絲縫隙。數道極細的藍色線路像活體血管一樣，在光滑的表面上脈動著，散發(fā)著令人不安的藍光。

有一說一，這玩意兒看起來就不像是什么好東西。

“這是什么？”盧克接過頭盔，掂了掂重量。

比想象中的要輕很多，大概就是個普通頭盔的重量，表面還有一種奇怪的溫熱感。

“精神連接頭盔，”鋼骨的聲音通過通訊器解釋道，“我們在十分鐘內趕制出來的。它能讓你的意識直接和機器建立連接，同時保護你的大腦不被恐懼能量直接沖擊。”

“趕制？”盧克挑了挑眉毛。

“趕制”這個詞用在這種關鍵設備上，聽起來就不太靠譜。

“第一步，”鋼骨沒有再說話，火星獵人繼續(xù)解釋，他的表情嚴肅，“你必須先進入和全哥譚市民一樣的‘恐懼狀態(tài)’。但問題在于，你現在的身體沒有恐懼。所以我和頭盔會為你強行寫入一個模擬信號。這個過程……可能會產生不可預知的沖擊。”

“當你戴上它，我會引導你，將這個模擬信號接入機器，替換掉稻草人那個正在崩潰的核心信號。”

“在我完成替換之后呢？”盧克接著問道。

“我會始終與你保持精神鏈接，”火星獵人回答，同時檢查了一下自己防護服上的各項指標是否正常。

“我會盡全力保護你的心智。但你要明白，盧克，我們是在一片由億萬種恐懼組成的、沸騰的海洋里，無論你看到什么，那都是假的。你的任務，是在我的指引下，找到總閥門，然后將恐懼引導出去。”

計劃清晰，分工明確。

盧克不再多言。他拿起觸感冰冷的頭盔，感受著那些藍色線路在他手中微微跳動的脈搏，然后干脆地戴在了頭上。

頭盔的內部出乎意料地舒適，就像是專門為他定制的一樣。但隨著一陣輕微的嗡鳴聲，那些外部的藍色的線路開始變得更加活躍。

機器的嘯叫、遠處的警報、通訊器的雜音……一切都被抽離。他的感官被徹底接管，眼前只剩下一片純粹的黑暗。

緊接著，頭盔內部的藍色線路亮起，一個簡明的神經連接圖標在他視野中央一閃而過。

火星獵人深呼了一口氣，將自己精神上的觸手接觸到盧克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復數的精神壓迫，就好像眼前的盧克已經死了很多次一樣。

而戴著頭盔的盧克能感覺到一條強大的精神力量連接了自己，那是火星獵人的意識，像一根纜繩，另一端通往未知的深淵。

這種感覺很奇特，就像是突然多了個室友，而且這個室友還住在他腦子里。

【連接建立成功，】火星獵人的“聲音“直接在他的意識中響起，【我能感知到你的精神狀態(tài)，非常穩(wěn)定。現在我要開始構建模擬恐懼信號。】

盧克的意識中樞一片平靜，但他的潛意識數據流中，那個頭長雙角的黑色倒影，如同一個幽靈進程，再次一閃而過。

看來那個蝙蝠俠倒影還沒完全消失。

【需要我做什么？】盧克詢問道，同時試圖忽略自己意識深處那個揮之不去的黑色影子。

【放松，讓我的意識引導你。你很快就會體驗到我為你模擬的情感——恐懼。這是必要的入場券。】

火星獵人的意念中帶著一絲歉意，這大概是他第一次需要恐懼來解決問題。

盧克在精神鏈接中，向對方傳遞了一個清晰的意念。

【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