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來到一處偏僻的店面。

“這是我剛盤下來的小店，經營一些畫作，另外我們嘗試售賣符箓。”

“什么？你要帶我們賣符箓？”周楷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可是雜家不是修士，只會畫畫啊。”

其他幾人也都面面相覷，眼神里也多有無奈。

“沒什么，你們不是找了我做你們的靠山嗎？我會教你們繪制符箓，然后我再給符箓賦予靈氣。”

“行得通嗎？”有一人有些后悔，“我還有老婆孩子要養。”

“是啊，我家的老母還等著拿錢抓藥呢。”

“你們既然跟了我，我有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們。”

“我！”周楷第一個站出來支持。

“學習繪制符箓的學徒，我會額外發一些銀兩，彌補無暇作畫的損失。”

趙驍峰從懷中掏出一沓銀票，抽出一張，將一個月的工錢交給周楷。

“說到做到。”

其他人也眼饞，紛紛上前表達自己的的意愿，也分到半個月的工錢。

點睛筆中也有本秘法，去除了涉及道法的道紋后，繪制難度大大降低，可以傳授，他們也能學會。

他們批量畫出這些符箓，再用點睛筆賦予靈氣，比之前的效率會高很多。

臨近晌午，趙曉峰也終于歇息。

自己的符箓在市場上也算是搶手貨，這些錢都是抽空畫符換的。

顧余還十分周到地給他騰了一塊地方，把一處攤位租給他。

這間鋪子也是他幫忙尋來的。

一開始，趙驍峰還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獻殷勤，麻痹自己。

后來才得知，他遭遇襲殺，恰恰是自己的一章符箓救了他的命。

再大的成見，也比不過自己小命。

幫自己宣傳，也幫著張羅生意。

趙驍峰對他印象也好了不少。

還問了他關于云韻閣的一些事情。

趙驍峰記得很清楚。

那天，來了個富戶，把他攤位上的符箓全部包圓了。

他正準備收攤回府，顧余卻把他拉到了內城市令司。

市令司門口居然還供奉著五路財神。

可顧余的曹司里卻放著一尊東路招寶天尊蕭升。

這可是掌握偏財的財神。

“來了個大單兒，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接？”

“豈有不賺的道理？”

顧余眼珠滴溜一轉：“這買家我也不瞞你，是內城最大的靈寶店，估摸著拿到一些樣兒，想批量買回研究。”

“我還以為你擔心什么呢？無妨，這生意你情我愿的。”

“你要不早考慮考慮？”

“哈哈哈，沒問題。”

趙驍峰打著馬虎眼兒就過去了。

顧余倒是有點不快，提醒卻不被人放在眼里，好心當作驢肝肺。

“到時候你替我做個見證，你也抽一成的水，如何？”

“有錢不賺王八蛋。”

顧余這才重新露出笑容。

“我也剛好有一件事要問你。”

“看在財神的面子上，但說無妨。”

“爽快人。”趙驍峰清了清嗓子，“我想知道云韻閣是個怎么樣的畫坊。”

云韻閣，他只知道是江寧府最大的畫坊，里面會不定期拍賣一些散軼在外的名畫，有些甚至失傳已久。

“這也不是什么秘密，這云韻閣是江寧府最有名的畫坊。

后來郡公大人來了，出了一大筆錢，成了大掌柜。

這里甚至能夠找到一些極為稀有的畫材，還有繪靈作品……”

“繪靈？”

“很罕見吧，這技術都失傳多少代了，連必備的靈墨都很少見，只有赤虺河烏蒙山一帶的羈縻土著有制備秘法。”

“不過呢，我也是個小道，曾經云游過那里，至今回味無窮。”

顧余手撐著下巴，頭歪斜地看著窗外，似乎已經夢回滇黔。

“顧監當，睡著了？”

“不好意思，多有失態。”顧余望了一眼趙驍峰，“既然對靈墨這么感興趣，那地方你一定要去。”

“你這人還挺實在。”

“呵呵，我這輩子也就止步從九品修為了，能吃上官家的飯。哪天再娶個媳婦，生個帶把兒的，圓滿。”

顧余換了個姿勢，手臂挽在腦后，腳抬在桌上，顯得很愜意。

趙驍峰摸了摸腦袋，忽然覺得這人真接地氣，若是自己前世一直那樣活下去，或許也是這樣的人。

“有時候真羨慕你，像我們就只能往前走，一步也不能停。”

“可拉倒吧，像我們這些螻蟻，要是選錯一步，就成了大人物的替罪羊，說起來還有幾分如履薄冰。”

顧余說話不客氣，也沒有惡意：

“像之前，我還是押司的，去抓了個人。后來發現水太深，我花不少錢賣通關系，給調到這個肥差。”

趙驍峰有些無語。

熟料竟是自己冤枉他了啊，也幸好顧余不知道自己就是他抓的人。

不然，他或許就沒這樣淡定了。

“我也是宋大人的貴客，你就不怕沾上不好的事嗎？”

“就像你說的，你情我愿。我收了錢，就有了因果，就要辦事。何況這里又不涉及到知府的破事。”

趙驍峰一時啞然，想到了杜甫的一句詩：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

用來形容他這人，再貼切不過了。

看來他當初只是單純執行上司的命令，并無意做出惡事。

壞處是自己也從他嘴里問不出個所以然，因為他壓根不在乎。

顧余哼著小曲，殊不知自己在官場上敏銳的嗅覺和懶散的性格，救了自己一命。

“趙掌柜，看看這些怎么樣？”

周楷搓了搓手，有點興奮。

他按照趙驍峰的秘法居然一氣呵成。

在這之前，他從沒聽過凡夫俗子可參與煉制寶物的先例。

他有些崇拜，覺得自己是押對了。

趙驍峰拿起筆，輕點周楷的震雷符。

點睛筆噴出細金砂填充紋路。

紙間響起微弱的雷鳴。

“周楷這張不錯！賞錢二百文！”

“一張就二百文？”

周圍人聽到這些，也都來了勁兒，甚至有人把自己還沒畫完的符箓遞了上去。

趙驍峰也不做聲，接了過來，用點睛筆一一試了過去。

那些沒畫完的，直接就要炸開。

他也不客氣，直接丟到那個渾水摸魚的人身上，把小矮子炸得東藏西躲。

“你們也別想糊弄我，這次以示警戒，再有下次，定要責罰。”

“其余人不錯，可比起周楷的差遠了。繼續練習，等這符箓能賣了，我再給大家伙兒分紅，保證比在畫坊掙得多。”

“好！”

眾人的臉上洋溢著笑容，只有那小矮子耷拉個臉，作怨婦狀……

趙曉峰作為修士，胸口也多了些傲氣。

居高臨下地掃了一眼，將這些人盡收眼底，心里也大概有了數。

古有徙木立信。

曉之以利，不會太錯。

關鍵是，這做掌柜的，一定不要只畫“大餅”，要舍得給“大餅”。

唯一要防的，只有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