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龍門湖,其靈力源自龍城地脈深處,磅礴浩瀚。
湖中所蘊,乃是古往今來于地脈下錘煉而成的先天重水。
少年少女渡此大湖,往往需駕馭法器或施展遁法,自是要消耗靈竅靈力。
若力竭難支,便常在湖畔調息恢復。
徐閻方才便見不少江湖少年在此打坐修行,更有甚者,直接當場開竅突破了。
故此,他才如此問道。
“閻公子,你要在龍門湖旁修行?”王尚書持著玉簡的手微微一怔,眼神古怪地瞧著徐閻,頗感意外,仿佛聽錯了話。
他心中暗忖:這位武安王府的公子,怎會想到在此處修行?
徐閻登臨龍門第一,雖僅憑肉身之力,但王尚書亦覺察他體內靈機沛然,至少也是開了三十竅以上的修為。以其這般身份,在此修行豈非惹人笑話?
“公子,龍門試倒無規矩禁止在此修行。”王尚書眉頭微蹙,沉聲又道,“只是此湖乃地脈靈氣錘煉的先天重水,內蘊靈力極為厚重凝練,萬不可一次吞納過多。”
“多謝大人提醒。”徐閻嘴角微揚,拂過道袍,回身足下遁光一閃,便朝下方飛掠而去。
王尚書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一時未回過神來,口中不禁嘀咕:“好歹也是封疆王爺的義子,如此缺修行資源么……”
……
龍門處,云氣渺渺。
那豁口之下,正是靈瀑洶涌傾瀉之地。
此豁口似有衍陣勾連,直通地脈深處的靈脈源頭,將磅礴靈力不斷抽吸而上。
靈瀑如九天銀河倒懸,直貫下方大湖,激起滔天浪花。
徐閻負手立于圍墻上,目光深邃地俯瞰下方黑壓壓攢動的人群。
密密麻麻的少年少女仍在奮力渡湖,不時有人被沉重的湖水沖落。
此刻,唯有秦長璃、薛天甲與那慧明小和尚三人仍在靈瀑上艱難攀登,距離龍門越來越近。
徐閻眉頭輕挑,靜靜觀瞧了半炷香光景。
終于,三人依次躍過龍門,穩穩落在道場之上。
然三人面色皆不甚好看,渾身濕透,目光沉沉地望向一旁的徐閻。
徐閻雙臂環抱胸前,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徐閻施主先我等一步登臨龍門,肉身之力著實驚人,小僧佩服。”慧明小和尚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雙手合十,眼中神采奕奕。
天寶寺的金剛不壞煉體神功,素有大胤第一煉體術之美譽。
小和尚雖看似虎背熊腰,壯碩無比,實則年齡比徐閻還小些,且沖脈尚未大成,竟能第三個登上龍門。
他光溜溜的腦袋上殘留著靈湖水珠,在日光下晶瑩閃爍,猶如細碎的鉆石。
秦長璃只冷冷瞥了徐閻一眼,不發一言,徑自朝道場內走去。
薛天甲倒是向徐閻拱手一禮,隨后也去道場領取金胤令。
“小和尚過謙了,若你的金剛不壞修至大成,此番必是你先登龍門。”徐閻隨口笑道,對此渾不在意。
言罷,他足尖一點,遁法云龍三折施展開來,身形如龍,腳步輕盈的朝著龍門大湖旁飛掠而下。
下方人群頓時投來無數目光,議論聲,驚呼聲四起。
徐閻落定湖畔,周遭朝他瞧來的視線更顯扎眼。
他環顧四周,見徐菱紗三人也已開始攀登靈瀑,以其天賦,躍上龍門應無問題。
他不再多慮,目光轉向湖中那深邃凝練的先天重水。
正欲嘗試引納一滴重水,不遠處,一道身影自烽火閣上踏風而來,拓跋玉兒絨袍飄飄,風姿絕世,她神色慵懶傲然,嘴角噙著玩味的笑意,翩然落于徐閻面前。
“若無本宮贈你的天材地寶,你那煉體術,決計無法精進如此神速。這龍門第一的名頭,是否也該有我一份功勞?”拓跋玉兒攤開素手,眉頭一挑,笑意盈盈道。
“公主所言甚是。”徐閻眸光微動,拱手抱拳,回以一笑。
那些地寶靈藥,他收得面不紅心不跳。
這位北荒公主派人盯著自己,意圖窺探煉體術之秘,徐閻向她索要點靈財打點,心安理得,兩人自是已然兩不相欠。
說罷,徐閻便將目光重新投入那深邃的靈湖之中。
他以琉璃心境諦聽四方,隱約聽到大湖深處,傳來宛如生鐵鏗鏘碰撞的沉悶聲響,那是重水在激蕩,不斷沉淀的聲音,渾厚無比,蘊含著難以想象的重量。
湖面雖因金鱗魚躍動而顯得波光粼粼、金光燦燦,但湖水深處的先天重水,卻是一種晶瑩剔透、近乎玄黑的深邃之色。
徐閻心神沉入古玉空間一瞬,旋即屈指虛抓,心中默誦太陽吞納術的玄奧法訣。
“心映大日,意守中天。吸則引天光如縷,貫頂門,沉絳宮,熔金烏之精于丹田。呼則吐濁穢如煙,散八極,歸太虛,映身魄澄澈若琉璃……”
轟!
剎那間,自那幽深的靈湖之內,一道凝練如實質的暗金色水線破開湖面,被無形之力攝出,最終凝聚于徐閻掌心之上,化作一滴約莫拇指大小,卻重逾千鈞的先天重水精華。
徐閻只覺掌心一沉,仿佛托著一座山岳。
不過,以他如今黎族體術大成的恐怖肉身力量,提起此物倒也算不得吃力。
“你這是要作甚?你打算在這大湖旁修行?”拓跋玉兒美目圓睜,驚疑不定地問道。
“嗯。”徐閻不咸不淡地回了一聲,目光依舊鎖定掌心那滴暗沉的重水,“公主若有事尋我,煩請等我閑暇下來再說。”
拓跋玉兒撇了撇嘴,面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低聲嘀咕道:“你好歹也是武安王的義子,身份尊貴,怎的還要在此處,與那些江湖草莽一般打坐修行……”
雖然都在一片大湖旁,但徐閻和那些江湖少年少女可不一樣。
他是要直接吞納的湖下的先天重水,而那些人,僅僅只是盤坐在大湖旁,吞納蕩漾在空氣中的天地靈氣,如此差別很大。
不僅拓跋玉兒不解。
那周圍的少年少女們,見徐閻盤坐下來,更是目瞪口呆的瞧著他,議論紛紛。
“那閻少爺這是作甚,也要在此地修行嗎?”
“那滴水里蘊含的靈力好生恐怖。”
“這閻公子,想直接煉化這先天重水?”
“至此一滴,夠得尋常修士,開得一竅了。”
不多時,他四周遠方,就圍了許多少年少女,探頭探腦的,但都沒有來找他搭話。
“此乃先天重水精華,足夠你開啟無相第四竅。你若怕竅穴不穩,可在古玉空間內先行演練熟絡。”
徐閻正欲嘗試煉化這滴重水,陡然間,腦海中傳來一道低沉而滄桑的聲音,仿佛穿越了萬古歲月。
咚——
伴隨著聲音,古玉空間內的太昊古鐘,也發出了一聲微不可查,卻直抵徐閻靈魂深處的輕鳴。
徐閻心頭劇震,立即將心神沉入古玉空間。
古玉空間內,璀璨的宇宙星空下,光陰長河在極深處流淌,流星不時飛逝而過。
“前輩,是你在說話嗎?”徐閻緊盯著懸浮于星空中的太昊古鐘,沉聲問道。
古鐘沉默了幾息,那滄桑無比,如同垂暮老者的聲音才再次響起:“是我。”
徐閻心臟砰砰直跳,眼神微怔,一時間,他有無數疑問涌上心頭。
關于太古時期隱秘,還有那些風華絕代的人物去向,這四海天下是否真有長生,更有許多宗師議論,山外山,天外天的猜測是否屬實。
阻攔四海天下的地淵之外又是什么,高云蒼穹之上,是否真的是書中所言的天宮仙庭。
然而,帝鐘器靈似乎看穿了他的念頭,直接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聲音帶著一絲疲憊與凝重:“在十萬莽山深處,吾身已殘破不堪,靈能幾近枯竭。若非遁入此古玉空間,此地自成小界,光陰流速極緩,靈力亦是不易外泄,否則恐早已陷入永恒沉眠。”
器靈道出了來到這古玉空間內的原因。
這帝鐘亙古長存,乃太昊帝君負日巡天之時,由黎族先民傾力所鑄,必然見證了太古那個璀璨而殘酷的大世。
徐閻心中激蕩,正欲追問。
帝鐘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一絲警醒:“不必好高騖遠,徒思太古之秘。吾既已出世,便預示著這四海天下的‘苦海’大抵將要開啟,亂世將至。你當務之急,是走好眼前路,將人世五境修得圓滿,方有在亂世安生立命之本。”
徐閻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思緒,凝神道:“晚輩謹記,多謝前輩指點。”
黎族古藏和虬龍大妖的墓冢開啟。
這些塵封萬古的遺跡,為何偏偏在此時現世,天地靈氣沛然。
帝鐘所言亂世將至,莫非是指大胤與燭息即將爆發大戰。
如今大胤王朝氣運正隆,如日中天,難不成還會在鼎盛之時傾覆?
無數念頭在徐閻腦中閃過,他沉思不已,心中久久難以平靜。
待了有半個時辰后,從古玉空間退出,外界不過流逝數息。
他早已運轉靈力封閉雙耳,將周遭嘈雜的議論聲隔絕在外,只覺四方一片靜謐無聲。
“無相體質遲早要暴露,如今倒也無須刻意遮掩了。”
徐閻瞧著靈湖旁那人影綽綽,心里想著。
他不再猶豫,直接吞納手中握住的先天重水。
轟!
剎那間,一股極為磅礴的五行水法靈氣,沖入自己的無相中膻竅內。
如同在一道古樸的深井內,投入了一顆巨石。
那混沌氣繚繞的無相竅內,泛起了絲絲漣漪,一時間勁風大作,卷起濁氣漫天飛揚。
“遠遠不夠!”
無相九竅,每開一竅后,所需靈力都會增加,徐閻估摸著,此番開竅,至少要耗費開百會竅時,四五倍的天地靈力。
雙臂一震,徐閻眸子金燦燦。
他一步邁出,竟是直接踏在了大湖上,目光直攝湖中深處。
徐閻口中誦吟太陽吐納術,一襲墨袍獵獵作響,漸漸的,四方天地的靈力氣機也全都被他奪了過來,頭頂十丈之上,形成了一道恐怖的颶風旋渦。
在四周盤坐的江湖草莽弟子,紛紛起身瞪大眼睛,該因是他們感覺自己無法吞納靈氣了,因為此間的天地氣機,全都被踏在湖畔上的徐閻給搶走了!
“什么情況!”有一少年猛地起身,拍了拍濕漉漉的道袍,瞪大眸子。他還正準備恢復靈力,隨后繼續渡大湖呢。
轟——
一聲驚雷擲地之聲從徐閻腳下傳來。
霸道的氣力,似乎撕開了大湖,眾人目瞪口呆的瞧著。
他們尚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只見無數地先天重水朝大湖深處破浪而出,宛如一塊塊鐵石,鏗鏘作響,發出刺耳的聲音。
“你瘋了?這么多重水,足以擊穿你的靈竅了!”拓跋玉兒瞪著妖艷的眸子,說道。
四周人群,也是呼聲不斷,吃驚的瞧著眼前的一幕。
開竅沖脈的弟子,便是沖脈大成了,靈竅開了三十五竅,也絕對無法承受如此多重水的沖擊,在他們眼里,徐閻這行為無疑是自殺式的!
不過數息之后,當徐閻硬生生的將無相中膻竅祭出,吞納重水之時,他們的心頭頓時豁然開朗。
但臉色的神色,顯得更吃驚了。
徐閻道袍獵獵,呼呼作響。
他神色堅定無比,腳踩湖中浪花,迎面的狂風吹掉了他的法冠,一頭黑發狂舞!
那一輪漆黑且濁氣森森的無相竅,猶如一口黑色大日,硬生生的被徐閻祭煉而出。
這樣吞納起來,更快。
嗡——
混沌氣繚繞的無相竅內,瞬間被這重若千鈞的水行靈力攪得天翻地覆,混沌濁氣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驟然掀起滔天濁浪,勁風呼嘯,卷起漫天灰蒙蒙的濁氣,瘋狂旋轉嘯叫,徐閻頭上都暗了下來。
竅壁之上,那些天生地養,宛如自然萬象的古老衍文,在狂暴無匹靈力的沖擊下,竟微微亮起,散發出蒼茫古樸的光暈,仿佛在承受著巨力的捶打與淬煉。
開無相竅,便是要一鼓作氣,絕不可開得一半就停下。
此等異象,讓人目瞪口呆。
“這靈竅……怎么比尋常修士的靈竅要大的多!”有人驚愕道。
“那不是無相竅嗎,這閻公子是個無相竅者!”那少女失聲大喊道,眼神顫著,難以置信。
“什么?”
“無相竅?你是無相體質?!”拓跋玉兒冷艷的臉色也是吃驚無比,緊緊盯著徐閻。
“這已經是中膻竅了,莫不是他前面的竅穴全開了?”有人大聲道。
比徐閻是無相體質更讓他們難以接受的是,徐閻開得無相竅了。
“難怪這閻公子在上陰修行,那荀夫子一家,不就是研究這玩意的嗎。”
聽聞徐閻是無相竅,大湖旁的少男少女們驚動的無比附加,這絕對是今天最重磅的消息了,第一個越過龍門的武安王府徐閻,是無相體質!
與此同時,龍門之上。
王尚書的臉色鐵青,怔怔的瞧著大湖旁肆無忌憚吞納重水的徐閻,神色愈發難堪了,他萬萬沒想到,徐閻竟然是個無相竅者,若是知曉的話,可決計不會讓他在此修行的。
“王大人,這可咋辦啊?”身旁年輕的文士沉聲問道。
徐閻一旦吞納過多的重水和天地靈氣,這渡過大湖,乃至于攀上靈瀑的難度都要小上不少。
王尚書面色一白,神色微凝,道:“便是過了再多的人,金魁也只有一千只,屆時只不過競爭變得更激烈了吧,誰能走出來,便是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