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了,梅山巔上的異象才緩緩消失。
重云收斂,方圓百里的天空一碧如洗,風也靜了,寂寥無聲。
徐閻臉色略顯蒼白的自夫子殿內走出,他以開竅之法,內視己身。
昏暗虛無處,三十六竅如星辰壓頂。
不過如今,已有二十七竅,被古樸的衍文給封住,那些衍文猶如一條條鎖鏈般,禁錮靈竅,一絲天地靈氣都無法進入。
只余下九竅。
“百會、巨闕、鳳池、中膻、氣海、太沖、三陰、合谷、涌泉。”
此為九大穴,乃人體之命門,靈氣交匯之處。
無相竅之所以極難開竅,不僅僅是因為無相竅猶如無底洞般的容量,更是因為,無相者的三十六竅,是縱橫交匯的。
因無相,則百無禁忌,任他五行靈氣,又或者著先天罡氣,皆是來者不拒。
尋常凡人的靈竅,雖然也交匯,但是自家心念一動,便可隔斷靈竅之間的聯系,然無相者,天生貫通不說,還無法隨心所欲的控制靈竅。
荀夫子讓徐閻足足在梅山澗問道一年有余,心證琉璃,便是為了,能將那太古衍文封入他的體內。
心如琉璃者,自不受衍文干擾,若是雜念橫生,怕是要被衍文反噬。
這也只是權宜之計,那些被封住的二十七竅,終究是要全部舍掉、毀掉的,只是以如今徐閻的肉身和修為,怕是靈竅沒有毀掉,自己的道身就得四分五裂了。
“如今,靈氣倒是不會從無相竅內四溢出去了,只是想要開得一竅,還是得需龐大的資源……”
在此之前,徐閻無論吞納多少天地靈氣,沖擊百竅內,最終都會緩慢消逝。
就說一年前服用地寶靈丹,在濁竅內開辟的那幾粒‘黃豆’大小的靈力,已經完全消逝不見了,這樣一來,必須一鼓作氣,準備無數的修道資源閉關,才能沖開。
歷史上有記載,在大胤之前的王朝,曾經有一位道人,耗盡家財,收集了二十余年的天材地寶,靈丹妙藥,又足足閉關了三年,才成就無相一竅。
但其修為,也到此為止了,鎖不住靈氣的無相竅,是根本無法進行沖脈的。
因為人體的濁脈,是從百會處,直抵丹田的,想要沖脈,得從百會竅內驅使靈力,才能沖脈破關,那道人雖然勉強開竅,但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靈力。
而如今,徐閻在夫子的幫助下,‘九宮鎖龍,氣鎖靈竅’。
至少吞納的靈力不會跑掉,自家也能驅使日后修行出的無相靈力了。
下山,回到庭院后,天已經完全黑了。
徐閻拖著疲累的身體,躺在床褥上,總覺得心里有一塊巨石落地,他以前對于修行問道,多是表現出淡漠的態度。
與其說是他不喜修行,倒不如說,他是早早看出自己的無相根骨,不得已而接受且認清現實罷了。
天似穹廬,籠罩四海。
仙道昌盛之下,修為高者,受萬人尊崇,自在逍遙,身不受拘。
誰又甘愿做那井底之蛙?
……
翌日,天尚未亮,徐閻便是被一聲刺耳的劍鳴給驚醒了。
同樣,學宮的不少弟子,也聽到了這聲音,紛紛跑出廂房。
“那是……”
“當世紅塵客!”
“劍氣映長空,是哪位劍道前輩去莽山深處了?”
一群弟子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
徐閻走出來,只得見天邊,那驚鴻劍氣,劃破長空,將方圓百里都照成了正午白日。
銳利的劍氣撕開重云,宛若將大天都給斬開,久久方才消散。
不少弟子被驚得睡意全無,干脆便直接去學堂早讀了。
徐閻今日心情大好,倒是沒有去聽雨閣,便去了文以載道的道場,與一眾弟子拜讀早就爛熟于心的圣賢道論。
辰日過后,秋云霽便是來了,要所有人去‘書崖道場’集合。
上陰學宮并不是每年都開院招生。
現今,上陰也不過才八百學子,且若龍門試未上文榜,大抵要被辭退學宮了。
書崖道場,在后山谷,一座低矮的小山上。
那道場,乃整個上陰學宮,最為寬闊的道場,遍鋪白石,直徑足有五十丈。
只有學宮要進行習文大典,又或者夫子講課之時,才會到這里來。
人群熙熙攘攘,儒生們議論的聲音不絕于耳,自然是陰陽學辯,新儒論道之事,只要未及冠,未邁入人世五境的弟子,皆可參與
“逐日這一次,來的是哪些人?”
“江青書是其一,我聽說,辰時那破空的劍修,便是此人的族兄。”
“他是江家劍冢之人?劍冢不是在帝都龍城外嗎,他怎么跑來東陽郡逐日書院了?”有人疑惑道。江青書這樣的帝都人,要習文,太胤書院才是首選。
“那你得親自問他去了,諾,他不就在那兒么。”這老生抬了抬下巴,笑道。
只見不遠處,一行逐日書院的弟子儒生們,已經走了出來。
他們目不斜視,神情冷峻,看都不看上陰的儒生一眼,只隨眾人一起,朝后山谷的書崖道場而去。
如此儀態,讓不少上陰孺子眉頭一皺,心中略生不滿。
說是問道交流,怎么這一次,倒像是來踢館,想找回上一次論道敗陣的場子的。
徐閻落在隊伍末位走著,氣宇軒昂,整個人儀態都變了一些,以前的他,便常常被人說是少年老成,事實上也沒錯,因為他體內可是住著一位世外靈魂。
自從氣鎖靈竅之后,倒是多了些少年氣性。
“閻公子。”
背后,傳來嬌滴滴的女聲,王茹怯懦的抱著道書,低眉順眼。
“嗯?”徐閻回首。
“閻公子不記得我了嗎,我是王茹,去年三月和你一同入的學宮。”王茹眼神怔怔,有些黯然道。
徐閻略微停頓,笑道:“我記得你,有什么事嗎?”
“閻公子,這新儒論道,你要參與嗎?”王茹壯著膽子抬頭,但看到徐閻直視她的眼神后,一下又低了下去,眼神亂飄。
“有什么添頭沒?”徐閻笑著,打趣道。
“聽學宮內的師兄說,若是能敗下逐日弟子,可登梅山巔夫子殿內,請荀夫子答疑解惑。”王茹說著,又急忙道:“差點忘了,閻公子是荀夫子的親傳弟子,并不需要這些。至于其他的添頭,上一次夫子賜了幾株天材地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