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窩瓜那混亂痛苦的記憶深處，林照窺視到了終焉樂園的冰山一角。

樂園似乎豢養著某種蘊含時空類法則的神性生物。

并且專門派遣這種神性生物來處決違規的使徒。

以這只“夢魘”處刑小明的畫面表現來看，它似乎以恐懼為食。

不去管瞳孔渙散，嘴角流出混合血沫涎水的窩瓜，林照低頭沉思。

必須清醒面對的現實是，以他現在掌握的手段，對這類神性生物幾乎無計可施。

根本不存在能夠正面抵抗或反制其“時間停止”那不講道理能力的方法。

為自身安全考慮，短期內還是嚴格遵守終焉樂園的指令為好。

至少，在找到足以自保或者反制的力量之前，林照不打算有什么出格之舉。

此外，林照還從窩瓜的記憶中發現了一個被他小心翼翼隱藏起來的秘密。

此前窩瓜介紹自己天賦和新手獎勵時，這個看似憨厚的黑胖子并未全盤托出，或者說他的話半真半假。

窩瓜的天賦是痛覺削弱不假，但他當初展示的那管冒著詭異綠光的針劑，卻并非回血藥劑。

而是一管能讓使徒死亡后轉化為低等級喪尸的病毒藥劑。

窩瓜在被抓住之后，深知難逃一死，便偷偷摸摸給自己注射了這支針劑。

如果他死亡，將會在特殊病毒的作用下尸變，種族轉換為喪尸，成為一只擁有智慧的喪尸使徒。

這也是窩瓜在見到林照后，沒有第一時間嘗試求救，而是一心求死的主要原因。

他的大致想法是與其生前經受折磨，不如變成沒有痛覺的喪尸。

但這個倒霉的胖子自被格爾尼卡盯上之后，從經歷酷刑到被轉運至地下實驗室，最后接受機械改造，始終尋不到機會自殺。

無計可施、渾身五花大綁的窩瓜嘗試過嘴臭攻擊，希望被罵之人忍受不住他的言語辱罵，一怒之下將其殺死。

可窩瓜萬萬沒想到，遭受侮辱而火冒三丈的研究員沒有將他處死，而是“寬宏大量”地原諒了他。

不過是以發聲器官切除，改造成機械聲帶的前提下。

方才林照現身，令他見到了一絲曙光。

于是急不可耐地示意林照殺死他，好讓病毒生效，化作背棄人類陣營、以血肉為食的喪尸。

窩瓜甚至盤算好了，轉化后便對助他“新生”的林照“大發慈悲”——賜其一個痛快，然后吞噬其血肉療愈自身。

但有句古話說得好，“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

窩瓜不會想到，林照這同期新人使徒竟是個掛逼。

縱使他化身暴君、復仇女神，乃至G病毒完全體，也絕非林照敵手。

更未料到林照通曉搜魂之術，一切陰謀在其眼前，不過是可笑的兒戲。

此時靈魂殘缺、淪為癡傻的窩瓜，縱使尸變，也只是具沒有神智的行尸走肉。

也不知道失去自我的使徒還會不會被終焉樂園承認？

等等。

林照望著呆傻的窩瓜，思緒微頓。

他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一個可以廢物利用一下的主意。

沒有過多猶豫，林照屈指輕彈。一縷凝練如針的精神力激射而出，瞬間洞穿了窩瓜的額頭。

“嘀——”

生命體征監控器上那尖銳刺耳的警報蜂鳴，驟然被一道拖得極長、代表著心臟停止的提示音所取代。

窩瓜痛苦扭曲的面容歸于平靜，那短暫卻宛如永恒的折磨終于畫上了句點，他的靈魂終于獲得了安寧。

但這具軀殼，還須為林照暫時效勞一二。

林照對于殺死一名新人使徒，沒有絲毫情緒流露，猶如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放開神識，凝神觀察窩瓜尸身的異變，不愿錯過任何細微之處。

起初，尸體毫無動靜。只有被改造的機械臂關節處，因生物電流徹底斷絕而發出幾聲輕微的“咔噠”聲，仿佛在哀悼其操控者的消亡。

然而，這種死寂并未持續太久。

大約過了半分鐘，窩瓜那血肉與機械交接處的創口邊緣，干涸凝結的血痂之下，突然開始不自然地蠕動。

一絲絲粘稠、發黑的血液混雜著黃綠色的組織液，開始緩慢地、帶著令人牙酸的黏膩感，從合金鉚釘的縫隙和血肉的撕裂面中滲出。

緊接著，尸體以一種違反物理定律的方式輕微地“彈動”了一下。

不是神經反射那種抽搐，更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內部用力頂撞著束縛它的皮囊。

他皮膚上因改造手術留下的未愈合傷口，肉眼可見地發黑、潰爛，腐敗的速度遠超正常尸變應有的進程。

變化最顯著的是他那只僅存的右眼。

本來已經灰白渾濁的眼球，眼窩深處突然亮起一絲微弱但無比邪異的暗綠色微光，像被污水浸泡過的劣質玻璃在反光。

瞳仁失去了任何聚焦的能力，完全擴散開，正對著面前的無影燈。

“嗬...呃...”

一聲極其輕微，卻足以讓任何活人脊背發涼的嘶啞氣聲，從窩瓜被改造過的喉部擠壓了出來。

那不是呼吸聲，是純粹的被某種“本能”驅動的、從機械聲帶里擠出的空氣摩擦聲。

窩瓜被切除四肢后替換的機械臂開始劇烈地顫動。

沒有大腦指令，這些冰冷的機械構件仿佛被軀體內涌動的“本能”強行激活，試圖掙脫束縛這具肉身的枷鎖。

雙手無意識地揮舞、抓撓著空氣和金屬手術臺，金屬爪摩擦出刺目的火花和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砰！”一聲脆響。

固定窩瓜軀干處的束縛帶竟然被硬生生掙斷一側的連接點。

尸體猛地向上拱起，光禿禿的頭顱歪向一邊，那只散發著慘綠幽光的獨眼，毫無目的地轉動著，仿佛在搜尋著什么。

最后鎖定在林照和一旁的姬絲秀忒身上。

血食，新鮮的血食！

機械爪朝著兩人隔空揮舞，固定下半身的束縛帶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姬絲秀忒拿過幾根備用的束縛帶，將其牢牢固定住。

它的軀體因為劇烈的掙扎而呈現出一種極其怪異的姿態。

一半是冰冷的、精密但此時混亂運作的機械骨骼，一半是正在快速腐敗膨脹、分泌著惡臭黏液的腐爛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