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界，碎巖村的祠堂飄著艾草味，七歲的時(shí)昊躲在窗下，聽見村長低沉的聲音：“今年血月祭，還是選老三家的娃吧。”

他攥緊衣角，掌心全是汗。母親上個(gè)月咳血而亡，父親的腿在開春時(shí)被上山的野獸咬傷，此刻正躺在破屋里喝著他采的草藥湯。

“村長，時(shí)老三媳婦臨死前說那孩子有重瞳……”

“噓！”瓷杯重重磕在桌上，“上界傳來的《鎖靈紀(jì)要》寫著，重瞳者必遭天誅。但那孩子才七歲，也許……”

時(shí)昊沒聽完，攥著挖到的半塊茯苓往家跑。路過打谷場時(shí)，虎子沖他扔土坷垃：“災(zāi)星！你爹偷了祠堂的祭肉，村長說要打斷他另一條腿！”

暮色中，破屋的木門吱呀作響。父親靠在草席上，腿上纏著滲血的布條，卻笑著摸他的頭：“小昊，今天又去后山了？記住，別靠近斷崖邊的殘碑。”

少年剛要開口，村口突然傳來梆子聲。村長舉著火把站在院門口，身后跟著幾個(gè)壯漢，腰間都掛著上界賜的“鎮(zhèn)靈符”。

“時(shí)老三，對不住了。”村長聲音沙啞，“今年血月蝕靈的征兆太兇，祭臺需要……”

“村長！”時(shí)昊撲到父親身前，“我娘說血月是上界在吸我們的靈氣，根本不是天災(zāi)！”

壯漢們瞬間后退半步，火把照亮村長驟然變色的臉。那是張布滿皺紋的臉，眼角有三道刀疤——聽父親說，那是二十年前為了救迷路的孩童，被荒狼抓傷的。

“你娘還說什么了？”村長蹲下身，語氣緩和。

“她說……她說碎巖村的靈泉早就被上界修士下了毒，每年祭月的孩子，都被送去了上界的血池。”

火把突然熄滅。黑暗中，時(shí)昊聽見村長的嘆息，以及布料摩擦的聲音。有什么東西輕輕放在他掌心，是塊溫?zé)岬奶恰慕缡觌y見的甜味。

“天亮前，帶好干糧往西走。”村長壓低聲音，“后山斷崖的殘碑下，有我藏的‘破靈散’，能暫時(shí)騙過鎖靈陣的監(jiān)察。”

父親劇烈咳嗽起來：“老周，你這是……”

“二十年前，我親眼看見上界修士用我們村的孩子做實(shí)驗(yàn)。”村長的火把重新亮起，照見他腰間的釘魂釘在發(fā)抖，“但我不敢說，怕他們屠村。時(shí)昊這孩子的眼睛……也許能讓荒界有救。”

突然，村外傳來破空聲。三道劍光從天而降，為首的修士戴著清濁門面具，指尖拎著個(gè)鐵籠，里面縮著幾個(gè)渾身是血的孩童。

“周守正，你竟敢私藏重瞳者？”修士甩動鎖鏈，鐵籠砸在地上，“當(dāng)年你藏起自己的女兒，現(xiàn)在又護(hù)著這災(zāi)星？信不信我屠了碎巖村？”

時(shí)昊瞳孔驟縮，重瞳中看見村長的記憶碎片：年輕的村長抱著啼哭的女嬰，跪在殘碑前，用自己的精血為她掩蓋重瞳氣息。而那女嬰，竟與鄰家小妹小璃有幾分相似。

“殺了我吧。”村長突然擋在時(shí)昊身前，釘魂釘刺入自己心口，“但別碰孩子們。”

“爹！”虎子哭喊著撲過來。清濁門修士冷笑，劍光穿透村長咽喉的瞬間，時(shí)昊感覺脊椎劇痛，至尊骨的紋路如巖漿般蔓延。他看見村長臨終前對自己眨了眨眼，掌心的破靈散化作綠光，融入他的血脈。

“小昊，跑。”父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少年攥緊村長給的糖，朝斷崖狂奔。身后傳來慘叫聲，他不敢回頭，直到看見殘碑在月光下泛著青光，與母親的玉佩共鳴。

殘碑上的古字突然流轉(zhuǎn)：逆塵之路，始于信與血。

時(shí)昊將破靈散灑在碑底，竟露出一條暗河，河水倒映著上界的摩天巨城，以及城墻上掛著的無數(shù)荒界頭骨。他摸向村長給的糖，發(fā)現(xiàn)糖紙里包著枚玉簡，刻著“上界萬靈山脈入口”的坐標(biāo)。

“村長……謝謝你。”

少年將玉佩按在殘碑上，暗河突然翻涌，沖出一具刻著“周守正”名字的骨笛。他含淚收下，重瞳里，碎巖村的火光漸熄，虎子抱著村長的尸體跪在村口，而清濁門修士的劍光，正朝他追來。

“我會記住，荒界有人曾為了我們，賭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