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航廣場頂層辦公室的落地窗，能把半個京城的輪廓收入眼底。

字結總裁張鳴，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窗外風景，指尖夾著煙，煙已經燃了好長，他卻忘了抖掉煙灰。

他另一只手指輕輕敲打手機屏幕，不由喃喃自語：“這個秦遠真讓人無語，招人都不調查么？我就隨口一說，你還真把人招進去了。”

說著，他微微苦笑，有些開心，又有些尷尬。

想這些想著，他卻忽然想起三年前五道口老辦公室：

那時候多好，他們才七個人，說說笑笑就把事辦了。

公司三月成立，‘內涵段子’五月就上線，七月他們就做到了“激活用戶破百萬”。

那時多簡單啊，產品經理兼著客服，公司便輕松拿到了海亞的500萬美元 A輪融資。

然后才一年，頭條上線，“你關心的，才是頭條”，是他親自想的，發布會上反復練習。

再然后，日活從百萬沖到千萬，斯拉夫人送了B輪的兩千五百萬美元。

當時，他在盈都大廈的新辦公室里，對著空蕩蕩的會議室一個人笑了半天。

可這一切，在去年的1億美元C輪到賬、頭條估值站上5億美元后，悄悄變了味。

董事會的報表越來越厚，資方的投后經理每周都要來盯數據，從“用戶次日留存”到“廣告填充率”，每個小數點都像懸在他頭頂的秤砣。

剛剛開完15年戰略會上，更有人敲著桌子說“2015年必須盈利”，他想爭辯，卻被“資本不是慈善”堵得啞口無言。

搖搖頭，拋開這些煩惱，張鳴這才拿起手機，將收到的短信點成已讀。

而說起這個讓他上心的新對手，其實三個月前，市場部報來一份競品分析中就有提到。

但當時的他并沒有注意，直到去年10月，對方平臺上線，他才意外發現，這家叫萬象的公司，推出了一個‘千播計劃’。

他看過那份簡陋的活動頁面，但讓他在意的不是對方多成功，而是在張鳴的辦公室抽屜里，有一份‘千人千萬’的短視頻推廣方案，根本與這個千播計劃如出一轍。

但他的方案再完美也沒用，董事會以“投入產出比不足”壓著沒通過。而對方的方案再簡陋，卻已經實實在在的實施了。

“呵。”

張鳴對著窗外的車河輕笑一聲，創業那兩年，他總說“要跑在別人前面”，可現在，明明看準了方向，卻被一堆報表和會議捆住了腳。

正糾結回憶，辦公室的大門被秘書輕輕叩響：“張總，開發組的人來了。”

張鳴終于扔掉熄滅的煙頭，指了指沙發。

開發組組長周明抱著筆記本進來，T恤上印著的“頭條技術部”字樣。

而對方還沒坐下，張鳴便收斂了表情，聲音有點啞質問。“頭條視頻的優化方案，你又申請延后兩周？”。

坐到一半的周明頓了頓身子，又站直了：“上周董事會決議，把我們組的三個骨干調去了海外版頭條，說是那邊的數據波動需要維穩。”

張鳴眼角一抽：“我一直強調，短視頻是戰略級項目。”

周明苦笑：“頭，你沖我發火沒用，董事會覺得，頭條的根基不能動，短視頻變現能力存疑，不值得重倉，他們處處給研發部使絆子，我也沒辦法。”

張鳴神情一滯：“他們....”

最終，對話又變成了相互的沉默。周明其實清楚老板的焦慮——從去年提出做短視頻至今，預算被砍了三次，核心人力被抽走兩次，每次都是“頭條優先”的理由。

片刻，周明一咬牙：“再給我兩周，我帶剩下的人加班趕，爭取月底完成迭代。”

張鳴又沉默片刻，擺擺手：“算了，你按正常進度吧，逼出來的東西，未必好。”

周明走了，辦公室重歸寂靜。

張明突然有些羨慕萬象：秦遠你是真敢拒絕資本。

但羨慕歸羨慕，他很快搖頭：“但我不信萬象能一直硬氣，25億的估值擺在那，就算這個數字注水10億總是有的，你總有一天要向資本妥協的，這是商業的鐵律。”

陽城，城南容溪岸莊園。

別墅前的秦遠，呆呆的望著陽光房，沒來由的打了個噴嚏。

他身后的顧青辭正在掛電話，隨即對他輕聲匯報：“財務剛撥款，408萬已支付。”

兩人身旁，房產中介柳貝貝身姿筆挺的站著，初春寒意重，她卻依舊穿著短打職業套，也就是陽城冬暖夏涼，不然，她鐵定天天著涼。

不過，此刻，她卻是滿面紅光的插話：“秦總，顧總監，恭喜入住新居，而這次交易，按合同我能拿近十萬提成。所以中午我做東，請二位吃個便飯，能賞個臉么？”

秦遠詫異回頭，打趣：“這算回扣么？”

顧青辭看了眼秦遠，眼底掠過一絲笑意，隨后對柳貝貝解釋：“我們秦總向來對飯局不熱衷，今天卻應得這么爽快，大抵是很喜歡這棟別墅，感謝你的推薦。”

柳貝貝頓時惶恐的彎彎腰：“那這樣，也不耽誤二位時間，小區門口有家湘菜館很不錯，咱們就近，如何？”

湘菜館的三樓包廂，窗口能看見遠處的人工湖。

柳貝貝一邊給秦遠和顧青辭倒茶，一邊聊起了這棟的波折：“前業主一開始咬死 420萬不松口，我磨好久他才松口，他甚至打聽了秦總是做什么的，我說是互聯網公司，他覺得沾了點潮流氣，這才松口。”

秦遠笑死：“這死潤老，該說沾了財氣才對。”

柳貝貝噗嗤一笑，沒好接話，倒是顧青辭突然又說起工作：“德方那邊剛發了新提案，放棄派駐董事，只要求季度財務審計權。估值定在23億，1800萬，德方持股由5%稀釋至3.75%，相當于他們低價購買了0.5%的股份。”

秦遠擺擺手：“價格股份這些，你定就行，記得加一條，審計范圍僅限公開財務數據，涉及用戶信息的內容，外資決不讓碰。”

顧青辭點頭，隨即開始在手機上寫著什么。

柳貝貝在一旁默默看著兩人，看顧青辭時，她滿眼羨慕，但每當顧青辭的眼神偶爾飄向秦遠，她則會微微一笑，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顧姐姐喜歡他的小老板。

而柳貝貝的眼神看向秦遠時，則帶著許多疑惑：她實在不懂，一個幾億投資都不關心的老板，是怎么掙到這么多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