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山前，秦遠一行人又爬上回堯山小學的水泥道。

而一進校門，林茉瑤就拉著小桃往教室跑，遠遠便能聽見孩子們的歡呼。

秦遠笑了笑，路上她還說起，答應教孩子們折開花的紙船....

“姐姐，這船能漂到廣城嗎？爸媽在哪里上班，我好想去。”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舉著紙船問。

林茉瑤笑著點點她的鼻尖：“順著小溪漂，會的，會漂到爸爸媽媽工作的地方的。”

秦遠站在操場邊看著，江濤突然插嘴：“遠哥，嫂子孩子緣真好，感覺比齊老師還受歡迎。”

齊老師在一旁咳嗽兩聲，摸著下巴笑：“我年輕時哄娃也很有一套。”

秦遠瞟了一眼齊老師，一副不置可否表情。

齊老師眼一瞪：“咋了，你不服啊？”

秦遠哈哈大笑：“服的，服的。”

說笑著，三人轉身邁步，朝老樓后的小路走去。

繞過教學樓，那棟傳說中修了一半的爛尾新樓，靜靜的立在暮色里，混凝土框架只修了兩層，裸露的鋼筋已朽的不成樣子，甚是可惜。

齊老師摸著墻面上的裂縫：“當年修到第二層就沒下文了，我真哭了好機會。再后來，我沒事就來敲敲這墻，總盼著哪天有能人來續上。”

說著，他轉頭看向秦遠，雙眼放光：“我也沒想到啊，等來的是自己學生。”

秦遠踢了踢腳下的碎石：“老師放心，這樓手續齊全，一個復工申請不難的。”

江濤在一旁拍胸脯：“就是，老師您瞧好就行，保證比縣城的教學樓還結實！”

齊老師擺擺手：“我不是急，這么多年都等了，只是開心罷了，你們年輕人的路長著呢，慢慢來。”

夜里的廚房飄著臘肉香。

秦遠系著齊老師的藍布圍裙，在灶臺前翻炒，油星四濺，發出滋滋的響。

江濤蹲在灶門口添柴，火光映得他臉紅彤彤的。

片刻后，炒好的臘肉盛進粗瓷碗，香氣順著窗縫鉆出去，引得幾個孩子扒著門縫偷看，被林茉瑤笑著趕走。

而當齊老師被推進廚房時，愣住了。

桌上除了擺著臘肉炒蕨菜、酸湯魚，還有江濤從鎮上買來的奶油蛋糕，蠟燭插成歪歪扭扭的“60”。

林茉瑤端著米酒，小桃捧著小桃捧著一碟剛洗好的野草莓。

齊老師看著滿桌的菜，喉結動了動，好半天才說：“你們這是……”

秦遠打頭開口：“齊老師，生日快樂！”

林茉瑤把米酒碗舉了舉，眼里笑意盈盈：“秦遠說您教到堯山小學教書，正好第三十個年頭，應該慶祝。”

齊老師張張嘴，最終什么都沒說，他快步上前，低頭一口氣就吹滅了蠟燭。

秦遠明知齊老師不喝酒，還是給他倒了小半碗：“老師，難得高興，少喝點沒事。”

齊老咂咂嘴笑了：“那就喝一口，你也要少喝。”

秦遠撓撓頭：“好。”

江濤在一旁拍桌子：“好，咱們一起舉杯。”

頓時，滿廚房的笑聲。

片刻后，雙層的大蛋糕，被分成了許多小塊，小桃引著孩子們來領。

不一會，就咯咯奶油抹得滿臉都是，林茉瑤拿著手帕追著擦，齊老師坐在灶門前，看著這鬧哄哄的場景，嘴角的笑就沒落下過。

第二天清晨，山霧還沒散，秦遠就收拾好了背包。

林茉瑤幫著齊老師清點教具，江濤帶著小桃先一步去檢查車輛狀況。

“走了。”

秦遠給齊老師鞠了一躬，沒說太多話，轉身就往山下走。

齊老師站在曬谷場邊揮手，稀疏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散：“路上慢著點，樓的事別急！”

“知道啦！”

秦遠沒回頭只揮了揮手，很快，引擎聲混著在山谷里蕩出老遠。

兩個多小時后，車便到涼水縣招待所，顧青辭帶著兩個員工候在路邊。

秦遠下車，顧青辭就迫不及待的匯報：“秦總，茶山的抵押手續全清了，姚書記特批，半個月就能拿產權證。”

“主要是要等銀行那邊的解押審批。”

顧青辭辦事，秦遠自然放心，點點頭：“辛苦你了。”

顧青辭笑了笑，這才問：“走之前，要不要去跟姚書記打個招呼？他昨天還問起你。”

秦遠想了想，搖頭：“算了，現在去兩手空空的。等茶園有些成效，再去不遲。”

顧青辭點頭：“行，都聽你的。那我們開 GL8先走，還是等你。”

“先去吧。”

秦遠答復，隨后看著他們上了GL8，這才轉身拉開路虎的車門，林茉瑤則站在車旁給江濤他們揮手。

十分鐘，車又一次停在了林家小樓前，秦遠果然看見了林媽種的好多小植被鋪陳在院中。

林茉瑤解安全帶，卻一時沒下車。

“有話說？”

秦遠當即熄了火，笑笑的看著他。

林茉瑤咬著下唇，忽然抬頭，路燈的光透過車窗落在她臉上，睫毛投下淺淺的陰影：“秦遠，我……我也想試試直播。”

秦遠愣了愣，隨即笑了：“試試？古箏嗎？”

“嗯。”

她低著頭：“其實，沈雪學姐還在萬象時，我就想。這是你的事業，我想試試跟你一起。”

冷風從半開的車窗鉆進來，秦遠看著害羞的林茉瑤，不由逗趣：“心里還挺能藏事。”

林茉瑤臉色一紅，眼看就要挨不住，他這才趕忙答應：“挺好的，試試吧。是不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對鏡頭？”

林茉瑤忙不迭點頭。

秦遠想了想：“那你帶個面具吧。只彈就好，彈自己喜歡的，不用在意效果，等習慣了鏡頭，再做其他計劃就好。”

林茉瑤眼睛瞪得圓圓的：“戴面具？這樣也行？”

“怎么不行？”

秦遠聳聳肩：“直播的花樣多著呢。有人戴面具，有人只露手，有人只露腳.....”

說太順嘴，只見林茉瑤突然轉頭，笑瞇瞇看他，秦遠這才想起來時她脫襪的那一幕，不由聲音噎了回去。

搖搖頭，他趕緊糾正：“哎哎，咱能不提這事么？”

林茉瑤咯咯直笑，好一會，她才問起正事：“那觀眾會不會覺得奇怪？”

“奇怪才好。”

秦遠神色慎重：“隨著主播越來越多，將來甚至會出現全民直播的盛況，你想，這么多人出現在直播間，觀眾怎么去分辨？神秘，也是一種吸引眼球的方式....”

林茉瑤被他說得心動，好奇的看著她：“真不知你腦子怎么想的，好吧，不管了，我自己琢磨嘗試一番。”

秦遠剛想開口鼓勵，林茉瑤，突然轉頭：“那……你幫我取個名字好不好？”

“瑤光。”

秦遠脫口而出，“北斗七星有瑤光星，你名字也有瑤字，還有些仙氣。”

她默念兩遍“瑤光”，最后笑瞇瞇的點頭.....

不遠處，林家二樓的窗玻璃蒙著層薄霧，林有度站在窗前，盯著樓下的路虎看了足有十分鐘。

身旁的妻子輕輕拽了拽他：“差不多了，老林。”

“再看看。”

林有度的聲音很低，目光卻半點沒移開。

透過車窗，能看見女兒時而轉頭，時而微笑，高馬尾辮在不停搖晃。

林媽拍了一下林爸：“你這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當初你說秦遠太油滑，現在又琢磨啥？”

林有度哼了一聲，手指在玻璃上劃出個圈，正好框住路虎車：“琢磨他那十億公司。十八九歲的年紀，能把生意做到這份上，沒點城府怎么行？以前覺得是油滑，現在看……那叫才氣。”

妻子不由面露疑惑：“那你還擔心啥？”

林有度的眉頭松了些，卻又很快擰起來：“才氣歸才氣，我就怕他太精，咱閨女實心眼，到時候吃了虧都不知道。”

正說著，他看到林茉瑤終于從副駕駛下了車，卻遲遲不回家，站在那里看路虎車啟動，他不由嘟囔，“這好白菜，讓豬拱了。”

“呸！”

妻子捶了他一拳，但眼里卻帶著笑：“你當年追我的時候，我爸還說你是‘投機倒把的愣頭青’呢，現在不也成了副縣長？有幾個十八九歲能自己闖出名堂的？秦遠那叫有本事。”

她湊近窗戶，看著女兒蹦蹦跳跳跑進樓道，才轉頭瞪林有度：“我告訴你老林，這事兒你別瞎摻和啊。茉瑤樂意，秦遠也靠譜，你要是敢攪黃了，我跟你沒完。”

林有度沒吭聲，只是看著路虎緩緩駛離巷口，隨后，他摸了摸下巴，忽然低聲笑了：“當年你媽也是這么幫我說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