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箴言
- 庶女被貶妾?挺孕肚嫁權臣滅侯府
- 鴉青鴉
- 4120字
- 2025-06-02 08:04:00
“什么!”章燕婷聞言大驚失色。
怎么可能!
吳七家人的小命可還在她手里捏著,他竟敢招供?!
康遠瑞額角青筋暴起,茶盞重重磕在案幾上:“毒婦!枉我這般信任你!”
盞托濺出幾滴茶湯,在青磚上洇開暗痕。
老夫人攆著佛珠沉吟不語,忽聽得章燕婷尖聲叫道:“我不過讓他嚇唬嚇唬春喜,并未有害人之心?。 ?
滿室死寂。
章梓涵緩步走近,繡鞋碾過地上那灘茶漬:“長姐既認了擄人之罪,怎知吳七不會‘失手’害人?上月城東貨郎溺斃護城河,不正是因著‘失足’么?”
“你套我的話!”章燕婷后知后覺,猛然回頭,卻見吳七正拼命搖頭,嘴里塞了抹布,發不出聲音來。
湘色裙裾掃翻銅胎琺瑯香爐,香灰紛紛揚揚落了她滿頭滿臉。
恍惚間聽見章梓涵低語:“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章梓涵望著紛揚香灰,眼前忽現前世景象。也是這般天氣,春喜凍紫的小手里還攥著半塊硬饃,青白腳踝上纏著她賞的褪色紅繩。
那抹殘紅刺得眼眶生疼,再抬眼時,眸中霜色更甚。
這一世,沒有人能夠再傷害春喜半分!
春喜,我罩的,懂?
戚氏端坐上首,面色沉凝如水,顯然對章燕婷的哭訴與辯解并未全然采信。
她目光掃過跪伏在地、猶自啜泣的章燕婷,又掠過一旁臉色鐵青的兒子康遠瑞,最后落在神色平靜、眼底卻暗藏鋒銳的章梓涵身上。
廳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下水來。
片刻沉寂后,戚氏終于開口,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僵局:“來人?!?
兩名侍立在她身后、身著體面比甲的大丫鬟聞聲立刻上前一步,垂手聽命。
“將婷姨娘送回摘星樓?!逼菔险Z氣平淡,卻帶著終結此事的決斷,“無我傳喚,不得擅出。好生靜養,好生思過?!?
“是?!眱擅笱诀邞暎觳阶叩秸卵噫蒙韨?,一左一右穩穩扶住她的胳膊,力道恰到好處地半攙半架,便要扶著她起身往外走。
章燕婷身體微微一僵,心知若就此被“請”回摘星樓禁足,無異于坐實了嫌疑,再想翻身就難了!
她腦中念頭急轉,在即將被攙離門檻的剎那,猛地抬起頭,低呼出聲:“老夫人!請等一下!”
戚氏眉心微蹙,眼中掠過一絲不耐:“婷姨娘,你還有何話要說?”
章燕婷掙脫了丫鬟的攙扶,重新面對戚氏跪好,腰背挺直,臉上淚痕未干,卻已換上了一副沉痛而虔誠的神情。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老夫人明鑒。春喜姑娘終究是因燕婷管教下人不嚴,才遭此無妄之災,如今生死未卜。燕婷心中實在惶恐不安,深感罪孽深重。
既然事已至此,燕婷不敢強辯,只求能給供奉的那尊白玉觀音菩薩上一炷心香,誠心為春喜姑娘祈福禱告,愿菩薩保佑她平安脫險,也愿以此微薄心意,稍稍洗刷燕婷身上沾染的罪孽因果?!?
她頓了頓,抬手撫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憂慮與哀傷,“否則,燕婷日夜憂懼,深恐這無心之過的業報,會連累了腹中無辜的孩兒啊。”
她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將一個擔憂孩子、心懷“愧疚”的母親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最后那句“連累腹中孩兒”,更是精準地戳中了康遠瑞和戚氏心中最柔軟、也最在意的地方。
章梓涵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著章燕婷的表演,心中警鈴大作。
她太了解這個嫡姐了,每一次示弱背后都藏著算計。
玉佛?祈福?這絕不是章燕婷會真心去做的事情!她又在耍什么花招?
戚氏聞言,目光在章燕婷的小腹處停留了片刻,眼底的冷硬終究被一絲對血脈的顧慮所軟化。
“子嗣之事,關乎康家血脈延續,確是頭等大事。既是你一片誠心為腹中胎兒祈福消災……也罷。高嬤嬤。”
“老奴在?!?
“帶婷姨娘去上香。”
“是?!备邒邒哳I命,走到佛龕前,動作麻利地取過三支上好的檀香,就著長明燈點燃了。
香頭明滅,裊裊青煙升起,散發出清心寧神的香氣。她將點燃的香恭敬地遞到章燕婷手中。
章燕婷雙手接過香,指尖微微發顫,站起身,在高嬤嬤的引導下,一步一步走向白玉觀音像前。
她神情無比虔誠,雙手捧香,對著玉佛深深拜了下去。每一次俯身,姿態都謙卑至極。
就在她第三次俯身叩拜,身體前傾到最大角度時,她極其隱蔽地、不著痕跡地將手中那三支燃燒正旺、香頭灼熱的線香,湊近了玉佛蓮座下方某個特定的、不易察覺的側面。
滾燙的香頭靠近那冰涼細膩的玉質表面,微弱的“滋”聲被淹沒在檀香的氣息里。
那玉佛受熱之處,原本渾然一體的潔白中,竟緩緩浮現出幾行淡淡的淺金色字跡!
章燕婷眼角的余光敏銳地捕捉到了字跡的顯現,心中一定,臉上卻依舊維持著淡定。
她緩緩直起身,將三支香穩穩地插入了佛龕前的紫銅香爐之中。
香煙繚繞,氤氳在玉佛周圍。
一直侍立在章燕婷身旁的高嬤嬤,此時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玉佛。
當她看清蓮座下那幾行新顯現的金色字跡時,瞳孔驟然放大,聲音因“激動”而拔高變調:“老……老夫人!侯爺!快看!菩薩顯靈了!玉佛……玉佛顯圣了!”
所有人的目光,剎那間齊刷刷地聚焦到那尊白玉觀音像上!
驚疑、震撼、難以置信的情緒在眾人眼中交織翻滾。
玉佛顯靈?!
在這個節骨眼上?
難道……婷姨娘這事,竟真有天大的冤屈?
還是說……她腹中的孩子,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來歷?!
章梓涵心頭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脊背!
她死死盯著那尊玉佛,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來了!果然如此!這一招“玉佛顯靈”,上一世章燕婷是在孩子快要落地時才祭出的殺手锏!
沒想到,因為自己的重生,許多事情已然提前!
章燕婷,你果然夠狠,也夠急!
“取來,讓老身看看?!逼菔系穆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急切和敬畏。
高嬤嬤強壓著“激動”,連忙從佛龕旁的案幾上抽過一塊潔凈的明黃色綢布,小心翼翼地覆蓋在玉佛之上,輕輕捧起??觳阶叩狡菔厦媲埃矸钌?。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息凝神,目光緊緊追隨著那塊黃布。
戚氏深吸一口氣,瞇起眼睛,湊近了,仔細辨認著那幾行在白玉映襯下顯得格外清晰的字跡。
廳內落針可聞。
戚氏一字一頓,將玉佛上的箴言念了出來:
“文曲下凡,身份尊貴,其母當是嫡母,否則必遭禍端!”
“文曲下凡?!”康遠瑞最先反應過來,臉上瞬間爆發出巨大的驚喜,他幾步搶上前,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母親!這莫非是在說燕婷腹中的孩兒?!是菩薩在預示我康家將得文曲星君降世!”
高嬤嬤立刻躬身,聲音洪亮地附和道:“恭喜老夫人!恭喜侯爺!天降祥瑞,菩薩明示!小少爺竟是文曲星君轉世臨凡!此乃康家天大的福澤??!將來小少爺必定聰慧過人,蟾宮折桂,高中魁首,光耀我康家門楣,指日可待!”
她這一番話,將康遠瑞的驚喜推到了頂點,也精準地迎合了戚氏最深的期盼。
戚氏捧著那尊玉佛,臉上也抑制不住地露出了狂喜之色,連連點頭:“是了!是了!定是菩薩顯圣,憐我康家世代忠良,特賜下麟兒,庇佑我康家昌盛綿長!此乃祖宗積德,天佑康家?。 ?
章燕婷恰到好處地“撲通”一聲重新跪倒在地,雙手合十舉過頭頂,聲音帶著虔誠的哽咽:“信女何德何能!竟蒙佛祖菩薩如此垂憐,將這般尊貴無雙的文曲星君賜入信女腹中!信女愿自今日起,茹素一年,日日誦經,廣積福德,以報佛祖菩薩天高地厚之恩德!”
高嬤嬤此時又恰到好處地露出“困惑”的表情,指著玉佛,小心翼翼地向戚氏和康遠瑞進言:“老夫人,侯爺,只是這箴言的后半句,‘其母當是嫡母,否則必遭禍端’,老奴愚鈍,不知這‘嫡母’所指?”
戚氏臉上的狂喜頓時凝滯了幾分,眉頭也微微蹙起,顯出幾分為難和深思,并未立刻回答。
康遠瑞卻像是被點醒了一般,猛地一拍額頭:“我明白了!菩薩這是在點醒我們!文曲星君何等尊貴?豈能生于庶母之腹?這分明是說,若要此子平安降世,承其天命,福澤康家,就必須將其生母抬為平妻!唯有如此,這孩子才能名正言順地從‘嫡母’腹中誕生,才能避開那‘必遭禍端’的箴言??!”
他越說越覺得有理,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侯爺明鑒!定是如此!”高嬤嬤立刻斬釘截鐵地附和,將康遠瑞的推論坐實。
戚氏的目光復雜地落在跪在地上的章燕婷身上,權衡著利弊,顯然仍在猶豫。
平妻之位非同小可,關系到宗法禮制和府中格局。
章燕婷敏銳地捕捉到戚氏的遲疑,立刻膝行幾步上前:“母親!妹妹!我自知先前犯下過錯,惹得妹妹傷心,更讓婆母和侯爺失望,實在不配擔此平妻位分!但燕婷腹中這個孩子是無辜的啊!他是文曲星君臨凡,是康家的希望!
燕婷懇求你們,看在孩子、看在康家未來的份上,萬莫因燕婷的過錯,而害得這位尊貴的文曲星君不愿投身我康家,或是降生后真應了那‘禍端’的箴言啊!那燕婷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這番以退為進、將孩子推在前臺的說辭,再次精準地擊中了康遠瑞的心坎。
他看著章燕婷為了孩子如此“卑微懇求”,心中那點因春喜之事而起的惱怒早已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洶涌的憐惜和對子嗣的無限期待。
戚氏的目光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章梓涵,這個名義上的康家主母。
她緩緩開口,語氣帶著征詢,卻也暗含壓力:“梓涵,此事關乎康家子嗣傳承,也關乎你姐妹二人的名分。你怎么看?”
章梓涵櫻唇微啟,正欲開口。
章燕婷卻搶先一步,再次膝行轉向章梓涵,姿態放得極低:“好妹妹!姐姐在此向你發誓!只要你今日成全,允了我這平妻之名分,全是為了腹中孩兒能平安承其天命!從今往后,我章燕婷絕不再與你爭搶半分!
府中中饋大權、主母印信,依舊牢牢掌握在你一人手中!姐姐我愿自囚于摘星樓上,閉門思過,三年……不,只要孩兒平安降生,健康長大,我愿困守摘星樓,三年不下樓一步!只求妹妹給這孩子一條生路!”
康遠瑞看著章燕婷為了孩子竟許下“三年不下樓”的重諾,那份憐惜與感動瞬間達到了頂點!
他心中再無半點疑慮:燕婷如此犧牲,如此深明大義,她之前又怎會真的狠心去害春喜?定是下人自作主張,或是有人蓄意陷害!
自己真是錯怪她了!
他看向章燕婷的眼神,充滿了愧疚與重新燃起的愛憐。
紫檀香爐騰起裊裊青煙,章梓涵倚著黃花梨雕花椅背,纖指死死攥住裙擺上金線繡的纏枝蓮紋。
康遠瑞的玄色云紋錦袍在她眼前晃動,腰間那塊羊脂玉禁步發出清脆的響動:“梓涵,燕婷都說不與你爭名分,你何苦這般執拗?她終究是你長姐,如今跪著求你,你還不肯答應么?”
“咳咳——”上首傳來戚氏的虛咳,翡翠抹額下渾濁的眼珠盯著章梓涵,“瑞兒說得在理,你且松口罷?!?
章梓涵的目光掠過跪在青磚上的章燕婷,那襲月白襦裙襯得她愈發楚楚可憐。
耳畔金累絲嵌寶耳墜突然重若千鈞,她扶著案幾踉蹌起身,指尖掃落汝窯天青釉茶盞,碎瓷聲里身子軟軟墜下。
“夫人!”
“梓涵!”
滿室驚呼中,章梓涵閉目聽著雜沓腳步聲。
有檀香混著龍涎香逼近,康遠瑞雙臂將她打橫抱起時,她分明聽見他倒抽冷氣——這具身子比七年前輕了太多,羅衫下嶙峋的蝴蝶骨硌得他掌心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