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有人嗎？你家漏水了！！”

浴室內，水不斷的從浴缸中涌出，堵塞的下水管道讓水從越過浴室的防水臺蔓延到客廳。

水流的涌動著拍打著方星的腳，仿佛在提醒著外面人的到來。

坐在凳子上的方星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著浴缸中的女人愣了一會兒。

浴缸中的女人面色蒼白的漂浮在浴缸之中。

黑色的長發如同海藻一般隨著水波輕輕晃動。

這張臉，方星很熟悉，是他的女朋友趙冉。

看著趙冉緊閉的雙眼，方星狀似的輕松的說道：

“這又是你搞的什么行為藝術嗎？”

可方星顫抖的聲線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緊張和害怕。

沒有回應~方星微微顫顫的將食指放在趙冉鼻尖。

噗通，方星腿一軟坐到地上，方星無暇顧及屁股上的濕意，趙冉……她死了……

咚，咚，咚，門外敲門聲越發的劇烈，大媽的嗓音穿透大門仿佛就在方星的耳邊。

“有人嗎？再不開門，我就去找物業了！”

聽到這話方星瞬間清醒過來，不能讓他們進來。

方星的房子不大，從浴室就能看到被錘得框框作響的大門。

仿佛下一刻，這扇老舊的大門就要承受不住直接倒在地上。

方星看了眼浴缸中的趙冉，毫不猶豫的站起來，將還在開著的水龍頭擰上，關上門大步走了出去。

吱呀，老舊的大門在打開的那一瞬間發出蒼老的喘息。

門外站著的是一位卷發阿姨，這人方星認識，是住在她樓下的阿姨。

偶爾方星回來的時候，會看到開著門坐在客廳看狗血劇的她。

更多的時候，則是在家聽到她對著屋里人發出的責罵聲。

在方星心中，這阿姨一直是他敬而遠之的對象，可是現在方星必須面對這頭暴怒中的母獅。

阿姨沒有好臉色的看著方星：

“怎么現在才開門，我都在外面喊了多久了！”

看著隨時準備暴起的阿姨，方星十分誠懇的道歉：

“阿姨，不好意思，之前睡著了沒注意水龍頭沒關。”

“你們這些年輕人，沒常性，我家都被你淹了……”

那阿姨態度并沒有緩和，見動作似乎是想要進去。

方星擋在阿姨身前：

“實在不好意思，阿姨等我這邊弄干凈，就下樓找您商量賠償的事情行嗎？”

聽到有賠償，阿姨態度緩和下來，看著滿身狼狽的方星止住了進去的想法：

“行吧，小伙子，我就住在樓下，等你收拾完記得來找我，不要想著跑!”

方星一邊賠笑一邊點頭。

阿姨一走，方星整張臉都耷拉下來，他不顧滿身的潮濕，滿臉懊喪的坐在沙發上，又看了一眼緊閉的浴室門。

他不記得了……

他只記得他發現趙冉手機上有和別人曖昧的短信后和她大吵了一架，接下來的事情，方星都不記得了……

方星曾經看到過科普，人在遭受創傷后會下意識屏蔽這些回憶。

所以，是他殺了趙冉嗎……

方星煩躁的揉著濕漉漉的腦袋，試圖在腦子里找到一絲線索。

可心底的聲音告訴他，人就是你殺的，否則為什么你會坐在那兒……

“說了讓你不要放那！”

樓下大媽尖銳的罵聲透過陽臺傳了進來。

方星下意識一個激靈，想起之前大媽說的話，看著被淹得亂七八糟的地板，決定先把樓下的大媽搞定再說。

方星吸了口氣，一臉赴死的表情打開浴室門。

他低著頭匆匆拿起刮水刀就走了出去。

將客廳里的水全都弄干凈，方星松了口氣，抬起頭眼神不自覺的瞟到浴缸。

方星放松的表情頓時僵住，他目光僵硬的盯著浴缸，又將頭扭向屋外。

屋外陽光正好，透過窗戶灑進溫暖的陽光，可方星此刻身上只覺得冷……

浴缸中的趙冉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1米多長的鯰魚。

他盯著那條魚，喃喃道：“我終于還是瘋了嗎……”

鯰魚很大，碩大的眼珠此刻已經蒙上了一層灰色，硬挺挺的躺在浴缸里，只剩幾根觸須還隨著水流飄動。

方星按耐住心中的惶恐，小心翼翼地上前戳了一下鯰魚。

寒冷潮濕又粘膩，方星忍不住狠狠在衣服上擦了擦。

這手感太過真實，以至于方星都分不清這到底是他的幻覺還是真實。

可方星不敢喊人也不敢拍照，他怕這樣做之后，帽子叔叔下一秒就出現在他家請他吃牢飯……

“媽的。”

方星忍不住暴躁的咒罵出聲，想想他一個遵紀守法，過馬路都會扶老奶奶，免費給公司義務加班的大好青年，怎么會攤上這樣的事情。

情緒發泄完了，事情還得處理，方星換好衣服，確認將浴室門窗關的嚴嚴實實后，他下了樓。

樓下的阿姨正在屋里用方言打著電話。

方星不是本地人，聽不懂她在說什么，但是聽音調來說大概不是什么好話。

阿姨看到方星來掛斷了電話：“來了？”

說著就把方星往里帶：“你看看，你家漏水把我家房子都搞成什么樣了。”

方星往房頂看去，上面確實出現了水印。

“你看看，我這些家具都是上好的，滴了水都要不了呀~”

眼前的這些家具明顯都上了年頭，縱使阿姨細心的用新的布藝將它們包好，但還是能明顯看出磨損的痕跡。

要是換做以前，方星一定要和阿姨好好掰扯一通，可是現在……

方星不敢……

方星面上賠著笑，討價還價，最后心里滴著血賠了3萬給阿姨。

阿姨收到錢喜笑顏開的看著方星：

“小伙子，你人不錯，以后常來阿姨家，阿姨給你煲湯！”

方星扯了扯嘴角，不想再呆下去。

三萬塊~是他不吃不喝半年的工資啊！！！！

剛上樓，方星就聽到樓上傳來熟悉的打罵聲。

方星住的是老小區，沒有電梯，隔音效果也不好。

他搬過來之后，就經常能聽到樓上傳來男人的罵聲和女人的哭喊聲。

那時候方星血氣方剛，趙冉讓他不要多管閑事，可他還是上樓去和那個男人掰扯。

可結果，那男人在他上去制止后，打得更兇了。

一來二去，方星也學會了漠視……

想到這，方星心底有些憤怒，明明這種男人才是會殺死老婆的人，可為什么偏偏會是他！

叮~方星手機傳來提示音。

“分手吧，把我東西收好，我明天過來取。”

方星緊緊的盯著那條消息，反復看了又看，看著那熟悉的署名和頭像，忍不住回了一條消息過去：

“趙冉？”

那頭沒有回復這條消息，自顧自的警告道：

“明天下午，我會帶我男朋友一起過來，你不要動什么歪心思。”

如果是之前，方星看到趙冉這樣說，一定會忍不住又和她吵起來。

明明他才是正牌的男友，怎么在她嘴里，他成了對她意圖不軌的那一個……

明明當初還是趙冉追的他！

可是現在，方星只有慶幸，慶幸趙冉還活著，慶幸他沒有成為殺人犯。

可當方星看到緊閉的浴室門后，這喜悅嘎然而止。

如果手機對面的是趙冉，那浴室里的又是什么……

和趙冉朝夕相處那么長時間，他不可能會把趙冉認錯，當時躺在浴缸里的分明就是趙冉的臉……

“你是不是有個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姐妹？”方星問。

“你在發什么神經！！方星我和你講，和你在一起那么久已經是我善良，你不要想什么不該想的！”

方星也覺得他是神經了，他沒有再理會趙冉發來的貶低，深吸了口氣慢慢走到浴室門前。

他深吸了口氣，慢慢轉動門把手。

卡擦，封閉的門被打開，一股淡淡的腥味撞了方星滿身。

對上那雙死魚眼，一直強撐的淡定的他還是忍不住崩潰：

“這他媽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為什么會出現在我的房子里！”

“咕，咕，咕~”肚子不合時宜的響起雷鳴般的響聲。

原本聞到的腥臭味此刻變成了一股奇特的香味，方星看著香氣源頭的巨大鯰魚。

一個念頭不斷環繞在他的腦中，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

尚存的理智卻告訴他，不能吃！

想是這么想，方星的腳步卻如釘子一般駐足在浴室門前，久久不曾移開。

那香氣仿佛毒藥一般越來越濃，方星的眼中從猶豫掙扎變得迷茫。

他仿佛提線的木偶般，一步一步靠近那缸中的大魚。

直至鼻尖傳來粘膩的濕意，方星的意識才慢慢回籠。

此刻的他張大嘴巴，距離那條魚只有不到1cm的距離。

“嘔~”

方星沒忍住趴在馬桶上吐了出來，一邊是撲鼻的香味，一邊是嘔吐的酸臭，方星的胃里翻騰的更加厲害了。

他本來一天就沒吃東西，吐到最后只剩下酸水。

方星無力的爬起來，將放在桌上的水果零食統統塞進他的嘴里。

曾經他喜歡的零食，此刻在他嘴里都如同嚼蠟，他機械的咀嚼著，兩只眼睛渴望朝浴室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