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靜拿出的那一疊東西，分量可不輕。

除去佛門這么多年積攢下來的財寶，就算是那些田畝租賃和藏匿農戶的賬目，一旦公布出去，也足以讓整個佛門死無葬身之地。

交給太子，也就意味著佛門將自身命脈幾乎毫無保留的交給朝堂。

如果不是實在被逼到絕境，守靜也不愿意這么做。

可眼下也只能寄希望徹底投誠朝堂后，能夠給佛門尋求一線生機。

李承乾玩味的翻看著賬目，心里也在思考如何處置余下的佛門。

早在今天來蕭瑀府上之前，李世民就找到自己，交代過一些事情。

首要的就是得給佛門留一條活路，畢竟讓道教一家獨大，對于大唐來說并不是好事，佛門的存在有利于朝堂平衡境內宗教勢力。

其次就是對于西域諸國的政策，那里有些國家信奉佛教，等大唐騰出手對付西域的時候，殘存下來的佛門或許能夠有用得上的地方。

當然，李世民也專門交代，無論如何也要趁這次機會，把佛教扒下層皮來，這樣朝堂才能有機會掌控他們。

原本李承乾還在想著該怎么威脅恐嚇他們，沒想到佛門這次有如此魄力，直接把命脈都交出來。

這讓李承乾也有些吃驚，不過想想他們如今的處境，倒也能夠理解。

畢竟，只有存活下來才有未來，如果現在被滅了，那佛門就真完了。

思忖許久后，李承乾終于開口道：“孤會將這些交給父皇......至于你們，能不能取得百姓的原諒，就要看大師你的毅力了。”

守靜大喜過望，聽到后面又連忙作揖：“敢問殿下，需要老衲如何行事？”

李承乾卻賣了個關子：“明日正午，越王（注1）會帶著那些人回到長安，屆時會有旨意下來，你最好多找些佛門的大師過來，一起來皇宮前聽旨吧。”

說罷，李承乾就牽著那兩只狼犬起身回宮。

臨出門的時候，李承乾還有些遺憾，今天本來想要割去他們的耳朵喂狗，讓佛門的高僧也嘗嘗被采生折割的痛楚，卻沒想到守靜這么識趣，直接認慫了。

對方都擺出任人宰割的態度，李承乾也不好再逼著人家割耳朵，只好暫時放過。

不過明天還是得好好治治他們，免得到時候不聽話。

把兩只狼犬丟給東宮侍衛，李承乾打算帶回去好好養著，回頭遇到不長眼的再牽出來喂它們人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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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在十六衛大軍的押解下，涉及到采生折割一案中的十四座寺廟僧眾，終于抵達長安城。

朱雀大街兩旁，得到消息的百姓，早就等候多時了。

有老婆婆拎著一籃子臭雞蛋，準備待會砸向那些壞了心腸的妖僧。

人群里，錢有才擦擦頭上的汗水，忍不住罵了句賊老天。

昨天夜里下了場小雨，本來以為應該會涼快些，卻沒想到今天一點風都沒有，日頭又毒辣的很，朱雀大街旁也沒個遮陰的，實在是曬得慌。

要不是聽店里的客人說，佛教這次犯事似乎是跟拍花子有關，錢有才壓根就不會過來，跟其他人一起這么擠著了。

老二家的閨女當年就是被拍花子拐走，官府也找不到，可憐老二和弟妹兩口子，悲傷過度之下雙雙咽了氣，就連家中老母也因此哭瞎了眼睛。

這些年自己在京城經營酒樓，也算是積攢了些銀錢，每年都花費不少銀錢托人四處去打聽消息，可整整七年過去，始終沒有侄女的半點音訊。

如今好不容易又有點消息，錢有才不敢耽擱，瞞著老母就趕過來，看看會不會有侄女的消息。

只是不知道佛教的那些得道高僧，怎么會跟拍花子扯上干系，引得當今圣上和太子殿下如此憤怒，更是直接下令讓四皇子殿下出京抓人？

原本錢有才以為能直接看到四皇子殿下押解和尚進城，卻沒想到率先進城的，是一長串被士卒抬著的擔架。

擔架上，躺著一群缺胳膊少腿，沒有耳朵，有的連眼睛都被挖去，臉上還有許多劃痕，完全不成人樣的乞丐。

霎時間，原本哄鬧鬧的朱雀大街滿是寂靜。

所有百姓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這是什么？”

“怎么這么多乞丐？”

“不是說那些和尚拐了人......難道！？”

就在這時，李泰拍馬上前解釋道：“本王乃當今圣上親封越王，奉旨出京徹查百姓失蹤一案，共計查獲一十四座寺廟，兩千一百余僧眾參與，找到失蹤人數共四百余。”

“諸位眼前的這些乞丐，就是從涉案寺廟隱藏的密室和地宮里找到的，根據審問妖僧后的供詞，他們都是被妖僧采生折割后，這才落得如今這幅模樣。”

采生折割！！？

錢有才戰戰巍巍的走出來，哆嗦著嘴巴問道：“敢，敢問王爺，這，這“采生折割”是何意？”

李泰坐在馬背上，看著底下百姓的眼神，一時間竟然不敢面對。

這些都是大唐的百姓。

大唐朝廷卻沒有保護好自己的百姓。

身為皇子，李泰此時心里竟然十分羞愧。

李泰撇過頭，在心里醞釀好一番，輕聲解釋道：“便是將偷偷抓來的人，打斷手腳使其不能逃跑，割去耳舌使其不能言語，刺瞎雙目毀其面容，然后扔到大街上偽裝成乞丐行乞，博取大家的同情，以此牟取施舍的銀錢。”

錢有才顫抖著伸出手，指向擔架上的乞丐：“這些，這些都是？”

“都是。”

“嘩！！！”

在場所有的百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錢有才腳下一個不穩，連連倒退幾步，才被身后的店小二扶住，卻顧不上其它，飛奔到擔架前，想要找尋里面有沒有自家侄女。

這個不是。

這個也不像。

......

錢有才茫然的抬起頭，侄女是七年前失蹤的，相貌早已記得不是很清楚——就算還記得清楚，眼前這些乞丐的容貌，也無法辨認了。

無力的跌坐在朱雀大街堅硬的石板路上，錢有才仰頭望天，憤怒的大聲罵道：“賊老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