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禪師這么一句話倒未讓兩人錯愕。

二人心緒復(fù)雜，實在經(jīng)不起一句揶揄笑話。

不過紅葉禪師也很快發(fā)現(xiàn)兩人的異常，尤其是渡性，手腳經(jīng)脈遭截，身上穴道被封，錘煉多年的氣力無以為繼，整個人就顯得病懨懨的。

“渡元，怎么回事？”紅葉禪師即刻問向林平之。

林平之則從衣兜中取出貼身攜帶的葵花寶典手抄本，捧送到紅葉禪師跟前。

“師父，有賴渡性師兄據(jù)理力爭，華山弟子岳肅與蔡子峰本意圖藏匿的葵花寶典被爭回，請師父過目。”林平之緩緩說著渡性的此行功勞。

渡性聽著林平之如實說了自己辦下的事，平靜的心中生起一點波瀾。

可紅葉禪師只是接過了葵花寶典手抄本，話語不說一句，只示意林平之繼續(xù)說下去。

他的意思也很明顯了，想要知曉渡性何故將自己搞成這副樣子。

接下來的事林平之也沒有隱瞞，同時也沒有分毫添油加醋，只是如實說清一切。

紅葉禪師聽完，臉色依舊沉靜，讓人看不出心中喜怒。

“師父，師兄也是一時入了魔，未曾鑄成大錯，還請師父小懲大誡。”林平之為渡性說起好話。

可紅葉禪師依舊沒有說話，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師父…”

林平之還想再勸，卻被一旁的渡性喝止。

“師弟，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我既已入魔，便再無回頭可能。”渡性梗著脖子，瞪視向紅葉禪師。

“阿彌陀佛，渡性徒兒，怎生如此憤懣？”紅葉禪師輕嘆一聲，做了一聲佛號。

渡性冷笑道：“師父，還不是您逼的，您可別說是您苦心，反是我誤會您良多。”

紅葉禪師又一嘆氣，臉色稍顯沉郁，眉頭緊皺，望之好似在這轉(zhuǎn)瞬間老了十歲。

“少林寺佛法與武學(xué)之修行路數(shù)你也清楚，因何如此，你自己也明白吧。”紅葉禪師說道。

渡性雖把脖子梗得老長，但紅葉禪師如此平靜的問話，還是讓他心底未免有些發(fā)毛。

“武學(xué)戾氣深重，需以佛法化解，如此方能自愈身上習(xí)武所致的七勞五傷。”渡性是真的清楚個中因由，比林平之還清楚。

或者說，真就如紅葉禪師所言，他慧根深種，所以早早就無師自通，了然此中關(guān)鍵。

不似那三十五房的武僧，習(xí)武多年，卻依舊不知曉這個道理。

可渡性習(xí)武也沒幾年，卻已悟到這重道理，有這般能耐，怎還不能說是頗具慧根呢。

只可惜這個慧根用錯了地方，雖看透佛門武學(xué)之中的迷霧，卻無法參透武學(xué)之中的奧妙。

或者說他等不了。

“師兄，你何必如此，且向師父認(rèn)錯，再去面壁幾年……”林平之不忍渡性接下來可能會有的慘烈下場，遂想繼續(xù)勸解。

可渡性就是不肯服軟一分半點。

“師父，我既然種下此因，該結(jié)何種惡果，我皆愿接受。”渡性擺出一副坦然赴死之態(tài)。

紅葉禪師見此，卻是氣笑了：“渡性，佛法常有言，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為師何曾有奪你性命之說，少林也無此等說法。”

“你若傷天害理，殘害無辜，老衲便押你去官府，請縣令以大明律治你罪過，可你未曾犯法，僅是犯戒，遂老衲才一直以寺規(guī)懲處，不曾濫用他刑，你可曾見老衲因憤怒而多懲與你？”

紅葉禪師一字一句如同一把把鋒銳的匕首扎入渡性身上，說的他臉色蒼白，無話可辯。

他的頭漸漸低下，之前的昂首挺胸意氣風(fēng)發(fā)都不再了。

“渡性，你知錯否？”紅葉禪師忽然一聲大喝。

渡性繃直的身形隨之踉蹌了一下。

但他依舊站直了，不曾跪下叩首，即刻認(rèn)錯。

“我沒錯。”渡性緊咬牙關(guān)，不肯服輸。

紅葉禪師搖搖頭，徹底失望：“老衲此番便不該讓你隨渡元去往華山，是老衲錯矣。”

渡性這下繃不住了，腿腳一軟，直接跌坐在地。

“明知你無法把持本性，卻依舊令你涉險，是老衲教導(dǎo)無方啊。”紅葉禪師喟然長嘆。

渡性無語凝噎，仍舊一言不發(fā)。

林平之見他執(zhí)拗，便還想替他說話。

可紅葉禪師忽然抬了抬手：“渡性，你且與老衲說說，你何故如此急于求成？”

但渡性依舊不言不語，不愿溝通半點。

他等了一刻鐘，就等著渡性解釋哪怕一句，可什么也沒有等來。

“渡性，既如此，你往后便在藏經(jīng)閣看管佛經(jīng)，勿要再下山了。”紅葉禪師無奈道。

“葵花寶典…勿要修行，你需得每日來老衲處報道，否則老衲有見你修行此功，必先廢你武功。”紅葉禪師末了又補上一句。

因為知道葵花寶典的邪性，而渡性又看過此邪功，紅葉禪師便不敢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更不可能讓他繼續(xù)以前的工作。

若是哪日下山去，對著他自己的子孫根一刀兩斷，那紅葉禪師就是后悔也來不及了。

“弟子知矣。”渡性終于說話了，他表情復(fù)雜的看著紅葉禪師，知曉他的深深失望。

“往后寺中武學(xué)你繼續(xù)修行，但需得先修習(xí)佛法，精研至深方可習(xí)武。”

紅葉禪師不停地補充著自己的決定。

說到這最后反而不像是在責(zé)罰渡性，而像是在獎勵他。

但林平之這個重在參與者卻了然，師父這是不想徹底斷了渡性的習(xí)武念想，若是一點習(xí)武的可能也沒有，他極有可能鋌而走險，直接轉(zhuǎn)修葵花寶典。

“事已至此，渡元，你先解開他身上的穴道吧。”紅葉禪師又道。

“是，師父。”林平之遵從他的決定，幾個點指下，就把封在渡性身上穴道的內(nèi)力打散。

這些內(nèi)力皆是林平之近來新修成的隔山打鑼內(nèi)功，此功名字雖怪，但在江湖各派之中也屬一等一的內(nèi)功絕學(xué)。

或許比不了華山派的紫霞秘籍，但指定能超過青城派的內(nèi)功秘籍。

而后就由林平之押送渡性去往藏經(jīng)閣，作罷這些后，他又回到方丈禪院，與紅葉禪師再議“輪回”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