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初明,韋諒一身綠衣金甲,腰懸千牛刀,騎馬入平康坊。
棺材鋪前,韋諒翻身下馬,值守了兩個時辰的高任有些疲憊的拱手道:“見過朝議郎?!?
“一夜如何?”韋諒微微拱手。
“沒有收獲!”高任有些苦笑,說道:“朝議郎是對的,這座棺材鋪里,什么都發現不了?!?
“回去休息吧?!表f諒拍拍高任的肩頭,說道:“晚上再過來,同時讓家里人關注著點萬年縣廨,現在就看他們通過那些畫像能找到什么了!”
“是!”高任拱手,明白了過來。
今日是正月十六,還在上元假日之中,想要抓人,起碼得等到十七之后,也得幾天。
“屬下告退!”高任松了口氣,再度拱手,見韋諒點頭,他才朝著巷口而去。
韋諒轉身在高任原本站立的位置靠墻站立,這才看向棺材鋪。
一夜之間,棺材鋪燈火通明。
整個棺材鋪被人翻了不知道多少回,但就是什么都沒有找出,這里唯一的收獲就是找人繪制了棺材鋪老板夫婦二人的畫像。
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將他們找出來。
韋諒平靜的走出小巷,看了不遠處平靜的相府一眼,輕輕搖頭,隨即走到了巷口西側的一棵大樹后,瞇著眼睛看向東面長街。
一整天,從長街走過的人,但凡有些特點的人,就都會被韋諒牢牢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人做事,不可能沒有特點的。
真實的世界里,不存在那種看起來完全就像是普通人,絲毫不起眼,最后又能突然暴起的人物。
再怎樣的人,只要心有強志,面相就會不同。
只不過,他們自以為自己和普通人一樣。
有這樣的人反復出現,刺殺李林甫的兇手是誰,就十有八九了。
韋諒相信他們會回來看的。
……
一整天。
兩天。
三天時間過去。
這一日午中,難得韋諒,柳舜,高任三人都在巷口站著,街上來往的行人已經少了很多。
就在這個時候,一匹快馬從坊門方向急沖而來,最后轉入到了棺材鋪方向。
站在巷口抱刀的韋諒,看著快馬,淡淡的說道:“上元節結束了,百姓有序,該查出來的,也查出來了?!?
“這幾天萬年縣令都快要急壞了?!绷慈滩蛔≥p笑,說道:“再熬幾天,都要讓懷疑那位盧縣令是不是跑了?!?
柳家一樣的關中門閥之一,柳舜的姑姑是宮中的柳婕妤,他的父親是睦洲刺史,而他的祖父是高宗朝的尚書右丞,揚州大都督府長史。
關中門閥和山東世家子弟之間,多少有些競爭。
“幾天了,出事到今天四天了吧?”高任側身看向韋諒,道:“韋兄,四天時間還能查出什么嗎?”
“誰知道呢?!表f諒看向遠處從棺材鋪沖出來的崔器等人,神色肅然的看向柳舜和高任道:“記住,今日之事,不許隨意發言,安靜的看著就好?!?
“喏!”柳舜和高任同時凜然起來,他們頓時嗅到了一股不一樣的味道。
……
立政坊,位于萬年縣東南,東鄰城墻。
坊中后巷。
一隊金吾衛全副甲胄,快速有序的沖到了一間大宅的府門外,隨著萬年縣尉崔器一聲令下,金吾衛率先沖了進去。
矛盾最前,弩弓隨后,長槊落后。
萬年縣的捕快差役稍緩兩步跟了進去。
趙冷帶著手下右驍衛緊在萬年縣捕快后面了進去。
這些日子,從刑部,大理寺,還有御史臺派來的人,在里面的聲音稍微停歇之后,也跟著沖了進去。
韋諒,柳舜和高任三人站在最后,神色淡漠的看著。
院子里的聲音很快就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站在眾人最后的萬年縣令鄭巖面色已經無比難看起來。
他側身看了一眼一身綠衣金甲,抱刀而立的韋諒,心中不由得苦澀一笑。
這事若是牽連到長安縣就好了,這樣就有長安縣,甚至是京兆府來替自己承擔責任。
哪里像現在,鄭巖想要見京兆韓府尹都見不到。
鄭巖神色平靜下來,然后邁步走進了大宅之中。
說是大宅,但實際上也沒有多大,院落空曠的原因,只有一個,因為這里面根本就沒人住。
萬年縣的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有畫像上那兩人出現過的地方,誰知道,這里早就人去樓空了。
萬年縣的老手在院中各個地方開始尋找,希望能找到什么地方有隱藏的暗門,但從興奮之中冷靜下來的眾人,心里卻清楚,機會不大。
韋諒落在最后,他們的官銜或許沒有鄭巖高,甚至韋諒的父親韋堅也不過是和鄭巖平級的長安縣令,但韋諒是奉薛暢之令來這里盯著點,甚至更直接的說,是高力士。
他們的話,可以直接傳到圣人耳中。
這一點才是讓在場所有人都忌憚的。
韋諒帶著柳舜和高任兩人,朝著院中走去,就在進門的一瞬間,韋諒猛然看向街口方向。
就見無數看熱鬧的百姓身后,一道穿著青色長袍的身影,腳步得意的朝著北邊而去。
那一道身影,似乎在平康坊出現過一次。
那股得意勁,韋諒記得很清楚。
韋諒眼底閃過一絲冷笑,然后平靜的走進了小院中。
……‘
“明府,這里有座暗門。”一個驚人的聲音突然從后院傳來,鄭巖神色一振,然后腳步匆匆的朝著后院走去。
萬年縣尉崔器,金吾校尉周由,還有右驍衛參軍趙冷,已經提前一步站在暗門前。
只是所有人都神色猶豫。
“怎么了?”鄭巖面色冷峻的走上前,
“明府!”崔器轉身,面色凝重對著鄭巖拱手道:“明府,后面那家人家的身份似乎不簡單?!?
“不簡單,現在都什么時候了,還顧忌什么身份簡單不簡單嗎?”鄭巖冷喝一聲,目光抬起,看向這座小院后方那座真正豪華的莊園,那里幾乎有這里六個大。
鄭巖眼底閃過一絲興奮,有些東西,正需要有分量的人去背。
“周校尉,你如何說,你若是退縮了,就讓開,讓萬年縣的人來。”鄭巖眼神冰冷的看向周由。
“不,末將來?!敝苡闪⒖坦笆?,這些天,金吾衛上下,相府上下,對他幾乎都不聞不問,如果不做出些什么,他這個失職之罪是絕對跑不了的。
“好!”鄭巖轉身看向崔器,冷聲道:“崔縣尉,做好準備?!?
“喏!”崔器神色肅穆起來。
“開始吧?!壁w冷在墻上的機關用力的按了一下,“吱呀”一聲,暗門瞬間打開。
周由手持刀盾,率先朝著另一間大院沖了進去,緊跟著一整隊的金吾衛跟著沖了進去。
院落當中,頓時傳出了無數女子的尖叫聲。
鄭巖稍微松了口氣,在萬年縣差役,金吾衛,和右驍衛的人全部都沖進去之后,他才緩慢的走上前,眼神冷笑。
萬年縣廨,右相護衛,還有刑部,大理寺,御史臺,千牛衛的人相隨,查察右相遇刺案,誰敢阻攔。
誰想死!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有些氣急的女聲從院中深處傳來:“什么人,你們瘋了嗎,敢擅闖寧王別院!”
鄭巖腳步一頓,面色蒼白。
誰?
寧王?
皇帝的親兄長,讓皇帝,寧王李憲?
這里是寧王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