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明白，自己沒有賈母給自己權力做后臺。

真是讓自己給那些賈府的三代們授課，這些人能夠認真聽課便也怪了。

當然這些卻不能明著說出來，只能換這種委婉的方式。

景申拱手道：“老夫人見諒，我還未到那般境界，禮儀不可逾，余者皆可縱這般，當是有聲望有德行的長者方可！”

“家父常言懲戒和規訓并非是為了罰，而是為了讓你知曉因何錯了，為何做錯，懲戒乃是行，知道其道理乃是知，如此方為知與行的共行，非知之艱，行之惟艱！”

賈母點頭，道：“汝父乃是一位有智慧的人啊，將圣人的話能夠融會貫通，如此又何嘗不是知而行之！”

“既是如此，那我又有什么不應允的呢？”

一旁的王氏聽著則是一臉茫然，自己不在家中的日子，自己家中的那位改變這么多嗎？

或者說是因為自己不認字不讀書，所以不知道他說的話還這樣有道理？

“我有一些乏了，就先走了，晴雯你安排人給這位景先生安排好住處，莫要輕慢了！”

“是老太太，我自是用心！”

景申算是暫住，而他的身份乃是以塾師的身份住在府里，所以也不能以下人的待遇去安排住處。

所以最合適的地方那自是榮慶堂的附屬廂房，而且景申畢竟是男子，自是不可能住在內院那些去處。

晴雯來到了王氏跟前，早就不復剛剛的那副橫眉冷對的模樣。

而是掛著笑自然的與王氏親近起來，說著：“王嬤嬤，剛剛在老太太面前，說的那番話非是我的真心話，你可莫要掛在心上！”

王氏能夠在這里混跡那么久，而且在外院中有如今的地位，且在一群家生奴中有深得信任，自然不是什么蠢笨人。

要知道家生奴在府里的那些主人家眼里，那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而雇傭的下人，那就是一個外人。

所以如內院的一些丫鬟都盡數是家生奴，若是王氏也是簽了賣身契的，早就在賈母身前聽用了。

不過王氏也心知自己夫君乃是秀才，將來還要繼續參加科考，可不能因為自己的身份誤了他的前途。

不過這些年里景云山的確也沒辜負王氏，他還真是一個書呆子，身邊沒有女人，也沒有想著納一房妾室。

王氏立刻掛著笑，將手搭在了晴雯的手背上。

道：“我也不是那般不識好歹的人，自然看得出你剛剛乃是提醒我，若是你不說那話，換做老太太來說，我今日恐怕就難以收場了！”

晴雯見王氏能夠理解自己的一番好意，原本還有一些不安的臉上，一下子露出了笑容。

晴雯便是如此的性格，向來是藏不住心事的，說一句好聽的就是率真直爽，說一句不好聽的那就是說話直來直去，容易得罪人。

“我以前聽那些傳聞真的以為景郎君是那種，頑劣不堪只知道惹禍的浪蕩子，所以今日第一次見，還以為你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那般……”

后面的話沒有說完，不過王氏卻是臉色不自然了些。

晴雯這丫頭什么都好，她也知道其心地是善良的，就是說話也太直了些。

景申卻是絲毫不在意，笑著說：“草包是吧，以前倒是的確擔得起這個評價！”

一旁的香菱好奇的看著眼前的公子，覺得公子真是心思坦率光明磊落之人。

再好的脾氣被人當面如此說，都會有一些不自然的。

可是她瞧著公子卻是淡定從容，沒有被這番話有任何的影響。

實際則是景申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給以前的那個景申做一個蓋棺定論的總結而已。

說的也不是自己，他有什么好難堪的。

饒是平日里直來直去，從不低頭的晴雯，對于景申如此坦率真誠的言語，都顯得有一些慚愧了。

一邊在前面帶著路，一邊說著：“我乃是無心的話，景郎君莫要放在心上。”

景申嘴角微微上揚，想著這晴雯當真是和書中所說的一般無二。

也是說著：“晴雯姑娘的性格如那晶瑩剔透的晶玉般，言行坦蕩，毫無矯飾。”

這倒是非捧殺的話，而是他的真心話。

雖然說在這個時代，作為一個賣身的奴仆，這般的性格是格格不入的。

她的那些話，也容易成為招禍之媒。

但那是她的脊梁彎不下去的，所以她們的性格決定了結局的走向，而自己沒辦法去改變她的為人，同樣也就沒辦法干涉他的結局。

所以他沒有說上一些“自大”的話，反而是順其自然一些。

晴雯笑著說：“果然是讀過書的，說起話來就比我們文雅得多，不似我等這些說的粗俗。”

晴雯笑著道：“此處便是景郎君住處了，這里距離書院很近，在此處有一道游廊就到了書院，平日里府里的公子，都在書院里讀書。”

景申看著眼前的地方，院落由青磚圍墻環繞。

廊外栽植幾叢翠竹，樹枝遮擋下光影婆娑，襯得小院愈發清幽。

院中一方石砌天井，中央置一尊半人高的青石硯臺形水缸，缸內浮萍點點。

他還是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感受到了這個所謂的上層人士的奢華生活。

僅僅是一個廂房，布置的十分齊全，比起尋常的主宅都不遑多讓。

晴雯說完交代清楚了便就離開了，王氏見沒有了人后，臉上的情緒方才松懈了下來。

在剛剛暖閣的時候，縱然欣喜卻又不好表現的太過明顯。

如今沒有了這些限制，再也抑制不住笑出了聲。

說著：“你這小子當真是瞞得我好苦，我竟然還不知道這一遭事情！”

景申插了一句：“母親，父親說寫信特意和你提及了此事啊！”

一旁的香菱自知在此刻，有一些妨礙別人母子之間的相逢訴一下感情。

于是尋了一個由頭道：“公子，夫人我便先去安置好住的地方。”

哪里有什么可安置的地方，景申左右不過一些文房四寶，還有幾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