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一位神明，就能讓我們活著離開這里？”

維克托自嘲地笑了笑：“我們已經是死人了，又何談活著？”

菲歐娜驚訝道：“萊恩，我怎么不知道你還信教？你是日輪教的信徒？”

萊恩微笑著搖了搖頭。

“維克托指揮官，”萊恩的聲音平添了一種沉甸甸的、跨越時空的滄桑與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錯了。你們所經歷的，并非‘死亡’的全部終結。宇宙浩瀚，生息輪轉，自有其超越凡俗想象的規律。”

“肉體并不是生命唯一的表現方式。”

維克托渾濁絕望的眼睛里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漣漪，像是在干涸死海邊緣投下的一顆小石子。

萊恩向前一步，站在那貫穿天地的純白靈魂之柱面前，光柱流淌的能量讓他的身影邊緣仿佛鍍上了一層微弱的光暈。

他緩緩抬起了雙手，像是擁抱和接引。

菲歐娜瞪大了眼睛，她看到萊恩的頭上.....似乎長了鹿角？

“我并非在傳揚那些緘默不言的神祇，”萊恩的聲音如同從山澗深處涌出的清泉，帶著奇特的共振。

“我，萊恩，是‘春天與泉水之復蘇’、‘生命流轉之序曲’的引導者，是祂行走此世的牧首，是祂意志的宣告者！”

沒錯，萊恩還是決定使用牧首的身份進行傳教，這也是為了隱藏自身身份的措施。

在所有信徒里，只有地魯人才是他毫無保留信任的存在。

“春天與泉水之神？”菲歐娜低聲驚呼。“這是什么教派的神明？”

她猛地想起萊恩之前使用的、操控植物和溪流的力量，那些曾讓她覺得是獨特道途能力的手段。

現在想來，難道與這位名為【春天與泉水之神】的教派有關？

維克托也徹底愣住，眼前這個與他并肩作戰、看起來與他并無本質不同的“人”，竟是……神的代言人？

他不知道為何，發自內心地相信著萊恩的話。

即便他的理智在告訴他，連三神都沒有拯救他們，一個沒有聽過的野神，又能如何呢？

他轉身看向維克托，伸手輕觸他的額頭。

就在萊恩的指尖觸碰維克托靈魂本源的剎那，一股無形的牽引力超越了物理空間。

維克托只覺意識被一股溫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包裹、抽離，眼前的一切瞬間模糊坍縮。

下一秒，感官被徹底置換。

他“站”在一片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奇境之中。

腳下是無限延伸的、光滑如鏡的銀色大地，清晰地映照出他自己。

不再是那個身著破敗軍服、滿面血污與絕望的指揮官，他穿著干凈的軍服，肩膀上的玫瑰國旗一如記憶中一般鮮艷，眼神中的滄桑仿佛也被撫平了些許。

他顫抖著抬頭望去，流淌著億萬道液態銀輝的浩瀚光海覆蓋天空。

無邊無際的寧靜。一種超越了塵世喧囂、直達靈魂深處的安詳感包裹著他。在這里，時間仿佛失去了刻度，空間的概念也被重構。

“歡迎來到【鏡海】，我的神國。”

維克托猛然轉頭望去，在銀色大地的盡頭，凝聚出一個閃耀著柔和光芒的身影。

那是一位頭長鹿角的清俊少年，他的面容陌生，卻讓維克托感到一絲熟悉，充滿神性的雙眼溫柔地注視著自己。

“神.....國？”維克托的聲音如同夢囈，在空曠而寂靜的鏡之空間里泛起微弱的漣漪，回蕩著驚奇與敬畏。

“是的，【鏡海】。這里是吾的神圣居所，亦是為虔信者準備的永恒安息之所。”一個平和卻帶著無上威嚴的聲音在光海與鏡地之間回蕩。

萊恩攤開雙手，掌心流溢出點點如春雨般的銀光，融入鏡面大地：“信仰者肉體消亡，其真魂將在吾的接引下，飛升至此。他們不再受饑寒病苦侵擾，不再有衰老與死亡。神國的力量將滋養他們殘缺的靈魂，重塑其形——如同大地映照你的過往，神國亦可追溯靈魂的本真。”

萊恩的目光穿透維克托的靈魂本質：“維克托·羅蘭，你們的靈魂雖殘破，被困于執念的牢籠，煎熬三十年。但殘魂亦是魂，仍有靈性的火種未滅。若你們，執念之柱中的所有靈魂，愿向吾獻上虔誠的信仰，祂的權能便可庇護你們的魂火不熄，引導你們的殘魂越過生死的界限，匯入這鏡海。”

“你們將化為【祈并者】的種子，接受神國力量補完你們的靈魂。終有一日，你們將以嶄新的姿態重現——那便是‘祈并者’，在神的光輝中獲得新生，與神國同在。”

是的，這就是萊恩的計劃。

吸收靈魂之柱將不可避免地破壞維克托等人的靈魂，即便萊恩只吸收一部分，留下殘魂的種子，他們也不可避免地會墜入消亡的結局。

但是若是他們是萊恩的信徒，那么便不同了。

神明庇佑著祂信徒，即便信徒的靈魂在現世遭遇不測，只要不是徹底毀滅，神國也會接引信徒的靈魂種子，在神國中休養生息。

這樣，萊恩只需要吸收一部分靈魂之柱的力量，就有足夠的神力打破高等靈視的封鎖，而被吸收的靈魂種子，也有機會以祈并者的姿態復活。

一箭雙雕。

前提是維克托等人會信仰于他。

因為神國具有排他性，任何非神明信徒的靈魂如果長期在神國中生活，會不可避免地被神國力量同化，化為神國增長的肥料。

不得不說這是個難度很高的事情，萊恩也做好了傳教失敗的準備。

“我……明白了。”沒想到的是，維克托的聲音帶著一種豁然開朗的哽咽與前所未有的堅定。

“偉大的神明，感謝您為亡魂指引歸途……”

維克托跪在地上，以羔羊的姿態獻上他的忠誠。

“我，維克托·羅蘭，法蘭西玫瑰共和國首都防衛軍第二團指揮官……以及我所代表的……在那場災難中犧牲、又被困鎖三十年的……兩萬七千四百一十九個法蘭西軍民的殘魂……”

他閉上“眼”，靈魂深處與那龐大的、痛苦的群體意識徹底交融。無需漫長的說服，作為主體意志，維克托的信念就是他們的共同選擇。

萊恩震驚了，在他的視角看來，維克托的靈魂強度正在無限上升，那些殘魂竟然以維克托這個主體意志為首，主動地聚合了起來，放棄了他們的自主性。

也就是說，只要維克托信仰著萊恩，這兩萬多殘魂都將成為他的信徒。

“至偉的春天與泉水之神啊，請接受我等的朝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