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祭壇的景象發生了劇變。

那巨大石碑散發出的幽綠光芒驟然變得刺目而粘稠，如同活物般脈動起來。碑面上那些扭曲的符號仿佛活了過來，在光芒中瘋狂地蠕動著、尖叫著。

跪伏在地的黑袍信眾們，身體猛地繃直，如同提線木偶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拉起。

他們整齊劃一地抬起頭，兜帽下的陰影中，一雙雙眼睛此刻完全失去了神采，只剩下空洞的、被幽綠光芒完全吞噬的狂熱。

沒有命令，沒有言語。一種無聲的、源自石碑本身的瘋狂意志席卷了整個祭壇。

上百名黑袍人，動作僵硬卻無比決絕地，從寬大的袖袍中抽出了匕首。匕首的樣式古樸詭異，刃身漆黑，在幽綠光芒下閃爍著不祥的寒光。

然后，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中（除了那愈發高亢、如同億萬飛蛾振翅的嗡鳴），他們高高舉起匕首，對準了自己的胸膛。

匕首刺下！

沒有慘叫，只有沉悶的、此起彼伏的利刃入肉聲。鮮血如同噴泉般從上百個胸膛中涌出，瞬間染紅了他們黑色的袍服，匯聚成粘稠的溪流，順著祭壇上預先刻畫的凹槽，汩汩地流向中央的巨大石碑！

石碑貪婪地“吮吸”著這些充滿生命與狂熱的鮮血。

那幽綠的光芒如同被注入了燃料，猛地暴漲，顏色變得更加深沉、更加邪惡，甚至帶上了一絲粘稠的血色。

石碑本身似乎在微微震顫，發出一種低沉到幾乎無法聽見、卻能讓人骨頭縫都發麻的嗡鳴。整個洞窟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充滿了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令人靈魂戰栗的、即將破土而出的邪惡力量。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完全沉淪在這瘋狂的獻祭中。

就在這血腥儀式的最高潮，距離祭壇邊緣較近的一個黑袍人，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刺入胸膛的匕首似乎偏了一寸，沒有立刻致命。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中那空洞的狂熱被恐懼所取代。他看到了同伴們如同待宰羔羊般倒下，看到了那吸食鮮血、光芒大盛的石碑，看到了石壁上冷漠俯視的白袍人。

“霍華德…”白袍人也注意到了這唯一一個拒絕獻祭的出頭鳥。

“為什么要拒絕呢？就像石碑告訴你的一樣，它會實現你的一切愿望的。”白袍人邪惡地笑了笑。

“不…不！放開我！魔鬼！都是魔鬼！”霍華德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卻因重傷而沙啞的尖叫。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石碑的蠱惑，他猛地拔出胸口的匕首，踉蹌著想要爬起來，向著萊恩他們所在的平臺下方亡命奔逃！

他的掙扎和呼喊，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打破了祭壇上那詭異的、自我獻祭的“和諧”。

石壁平臺上的白袍人，兜帽微微轉動，鎖定了那個逃跑的身影。他緩緩抬起一只枯瘦、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對著霍華德的方向，虛空一握。

沒有任何聲光效果，但奔跑中的霍華德身體周圍的空間猛地扭曲！

數條由純粹的、蠕動的陰影構成的觸須憑空出現，如同捕食的毒蛇，瞬間纏繞上他的四肢和脖頸！觸須冰冷滑膩，帶著令人作嘔的死寂氣息，霍華德連慘叫都發不出來，就被凌空提起，拼命掙扎卻無法撼動分毫。

不僅如此，又有幾個在獻祭邊緣掙扎、意志似乎也在抵抗的信徒，也被同樣的陰影觸須精準地捕捉、提起，如同被釘在無形蛛網上的飛蛾。

白袍人的兜帽下，似乎傳來一聲極輕的冷哼。

“不能讓他們完成獻祭”平臺陰影中，奧利弗注視著慘烈的現場面無表情，“他們在用生命喂養那東西，必須阻止他，破壞石碑！”

他猛地轉向萊恩和菲歐娜，語速飛快，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那個白袍人是個【蝕】級的【趨光者】，我會對付他，但是如果出現【牧蛾者】的爪牙，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奧利弗的目光銳利如隼，菲歐娜考慮了一會，咬牙點頭。

“成交，不過我要提前說明。如果戰利品里有和【鯨】之路相關的靈性物品，必須交給我！”菲歐娜強硬道。

奧利弗聽后皺眉：“按照特殊調查科的條例，任何靈性物品都要收歸王都的檔案室儲藏....”

但他似乎也明白‘要想馬兒跑，就得給馬兒草’的道理，無奈地點了點頭。

至于萊恩，他并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問道：“【趨光者】和【牧蛾者】是什么？”

“如果要我幫你，我總得知道自己需要面對什么吧？”

萊恩的理由大義凜然，就連菲歐娜愣了一下后都滿臉贊同，她其實也不清楚所謂【牧蛾者】的爪牙是什么，就這么答應了也實屬心急。

奧利弗語速極快地解釋道：“【趨光者】和【牧蛾者】都是拜蛾教教內對【蛾】之路不同支路的靈覺者的稱呼。”

“白袍人是【趨光者】，走的是【趨光】的支路，擁有能夠操控陰影的力量。”

“至于【牧蛾者】.....”

他表情帶著厭惡：“【牧蛾者】是【蛾】之路遭受歐羅巴諸國剿滅的主要原因，他們走的是名為【獸欲】的支路。”

“這種【支路】的靈覺者自身幾乎沒有任何超自然能力，但他們可以用一種名為【獸欲】的特殊精神力量，感染普通人，將他們異化成【被遺忘者】，一種蛾頭人身的怪物。”

“【被遺忘者】雖然比同級的靈覺者戰斗力要弱，但是勝在可以量產。【牧蛾者】依靠這個能力，在歐羅巴大肆發展教徒，感染了數以萬計的民眾變成【被遺忘者】。”

“相信我，你們絕對不想碰到被上百名媲美【蛻】級，甚至【蝕】級【被遺忘者】包圍的場面。”

萊恩聽了眼角一抽，暗暗心驚。

這描述聽起來，跟當初他碰到的那個撲棱蛾子幾乎一模一樣。

怪不得自己的復制能力沒有復制成功【蛾】之路的其他能力，因為那玩意根本不是正經八百的靈覺者！

他心里不由贊嘆政府機構的情報能力。

如同他和菲歐娜這樣的普通靈覺者，都將那些蛾頭人身的怪物當成了修煉【蛾】的副作用。

卻完全沒想到，人家只是【蛾】之路靈覺者量產的生化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