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爾有些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他很想問問魔王，酒杯中的紅色液體是什么，但又害怕聽到他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好在阿緹絲似乎洞悉到了他的想法，輕輕打了個響指，一只形質古樸的木桶便從櫥柜之中飛到了夏爾的眼前。

“要嘗嘗嗎？”

魔王問道。

馥郁的芬芳從木桶里傳來，原來是酒。

銅制標簽上的文字幾乎已經被歲月腐蝕殆盡，夏爾只隱隱看出了年份，這是一桶兩百多年前的酒，比他的年齡還要大上十倍。

面對這顯然價值不菲的美酒，夏爾給出的回答是：

“我拒絕。”

“阿緹絲陛下，空腹可不能飲酒。”

“為什么？”

阿緹絲從未聽聞過這樣的說法。

“空腹飲酒對腸胃不好，所以要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夏爾一本正緊地給魔王“科普”著養生小妙招。

阿緹絲眼中露出一絲怪異，以她的身體，即便是生吞金屬，也不會有什么大礙，怎么可能被區區紅酒所傷？

“這是人類的習慣，陛下想理解人類的情感，不妨先從模仿人類的生活習慣開始。”

說完，夏爾又補充了一句。

“這是研究計劃的一部分。”

阿緹絲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她似乎沒有理由拒絕，畢竟她已經簽訂了契約，要對夏爾的研究進行“適當”的配合。

“你的意思是，愿意成為我的早餐，幫我墊墊肚子？”

夏爾呼吸一窒。

“陛下，這個玩笑并不好笑。”

“不好笑嗎？”

阿緹絲有些疑惑，她曾觀察過人類，在說出類似的話時，總能引起一片哄堂大笑。

她果然還是無法理解人類的“幽默”。

夏爾沒辦法給她解釋其中的區別，只好轉移了話題。

“陛下，不如讓我來給您制作一道我故鄉的美食吧。”

“故鄉？”

夏爾立刻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他在這個世界可沒有什么故鄉可言。

“我的意思是，屬于女神國度的美食。”

他只好把一切都推給女神，反正這位魔王也沒辦法去求證。

說完，他穿過餐廳，來到廚房，打開了貯藏柜，卻發現里面空無一物。

“那個……陛下……魔王城一點吃的都沒有嗎？”

看見阿緹絲伸出手指指向了自己，夏爾沒好氣地說道：

“陛下，我說過了，這個笑話不好笑。”

阿緹絲平靜地點頭，放棄了嘗試。

“離魔王城遠些的地方或許有野獸出沒，你可以試試去狩獵。”

“可是陛下，我不會飛行魔法。”

要離開魔王城去狩獵野獸，先不說往返的時間，單是盤踞在魔王城周圍的強大魔物就足以讓夏爾望而卻步了。

“是我疏忽了。”

阿緹絲確實沒想到這一點，對魔族而言，飛行可以稱為本能，就像走路一樣。

可對人類來說，這種能夠翱翔于天空的魔法，其原理，他們尚還無法理解。

阿緹絲站起身，走到夏爾面前，夏爾這才發現，這位魔王的身高幾乎與他相差仿佛。

還沒等他開口說些什么，阿緹絲就一把摟住了他的腰，接著騰空而起，穿過窗戶，扶搖直上，來到了天空之中。

寒風在耳邊呼嘯，大地越來越遠，魔王城也變得越來越小。

夏爾有些激動，雖然姿勢不夠優雅，但第一次在天空中翱翔的感覺仍舊令人愉悅。

這樣的高度，如果掉下去，一定會摔得青一塊紫一塊東一塊西一塊，但箍在腰間的那條纖細手臂，卻給了夏爾足夠的安全感。

這可是難得的機會，感受著阿緹絲的魔力波動，夏爾發動了獨屬于自己的能力。

【解析】與【重構】。

這兩項能力是他在沒有名師指導的前提下仍能學會那么多魔法的重要緣由。

【解析】能夠將他所接觸到的魔法直接分解為基礎術式，通俗點來說，就是將一個成型的軟件變成一行行底層代碼展現在他的眼前。

這使得他能夠比其他人更加容易理解一個魔法的構成原理。

【重構】則讓他有了編輯這些基礎術式，構成新魔法的能力。

當然，這其中的難度并不亞于讓一個小白從零基礎開始學習編程，甚至猶有過之，但總比直接去憑空開發一個軟件要容易得多。

魔族的飛行魔法十分復雜，兩個小時的飛行體驗券只讓夏爾解析了其中的百分之一。

雖然這已經是相當驚世駭俗的進度了，夏爾卻并不滿足，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在天空中自由飛翔都是人類不懈追求的夢想。

可惜阿緹絲并不能理解這樣的想法，從天空中緩緩落下，夏爾有些戀戀不舍地離開了魔王的臂彎，開始在漫漫白雪之中尋找著他的早餐。

很快，擁有豐富捕獵經驗的夏爾就捕獲了一頭渾身被白色毛發覆蓋的雪牛，并且在雪地里找到了一些可以用做香料的植物。

返回魔王城時，已經過了正午，而等到夏爾處理好食材，黃昏已經來到。

夜幕降臨之前，夏爾終于完成了所有準備，魔王城里久違地燃起了溫暖的火焰。

火焰之上架著一口鐵鍋，鍋內是沸騰的骨湯，湯面漂浮著一層油花，正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新鮮的牛肉被切成了厚度均勻的薄片，整齊地擺放在銀盤之中。

夏爾當然沒有如此精湛的刀工，這多虧了魔王的幫助，畢竟這也是“研究計劃的一部分”。

夏爾也因此才知道，除了魔法之外，魔王在劍術上的造詣也早已登峰造極。

阿緹絲學著夏爾的樣子，略顯笨拙地用筷子夾起了一片牛肉。

“這就是你所謂的，女神國度的美食？”

“沒錯。”

夏爾點點頭。

“其名為火鍋，是最能拉進人與人之間距離的美食，只有關系親密的人才會一起享用。”

“你和我的關系，算得上‘親密’嗎？”

魔王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當然。”

夏爾毫不猶豫且恬不知恥地回答道。

“陛下和我可是簽訂了終身契約的關系。”

阿緹絲默然，人類的關系比她想得要復雜多了。

……

熱騰騰的蒸汽在魔王城中的一隅彌漫開來，夜幕降臨，一人一魔才終于開始享用起這頓“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