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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神引遺禍,曜影初臨(三)

“這妖魔……”吳宇并未回答,只是聲音冰冷的反問道:

“是你們的手筆吧。”

“妖……魔……”青銅面具后的月曜聞言,竟似被逗樂了,發出一聲饒有興味的輕吟。

他抬起那只,覆蓋著細密青銅甲片的手,優雅的摩挲著自己的下頜……

微微側頭,仿佛在品味一個新鮮的詞藻:

“這個稱呼……嘖,倒是比墨老搗鼓出的,那些拗口名號,貼切得多啊……”

他縱目面具的眼孔轉向吳宇:

“真是驚喜!想不到這襄東蠻荒之地,竟藏著你這等妙人!有趣,當真有趣!”

“公子的話,未免太多了些。”吳宇面無表情,聲音里聽不出半分波瀾。

這看似溫和的“話癆”,每一句話,都透著居高臨下的審視和掌控,如同戲弄掌中玩物。

“公子?哈哈……”月曜的笑聲依舊清朗悅耳:

“無妨,無妨。

“幾百年了,難得遇上如此快意之事。

“你,喚作何名?”

“張麻子。”吳宇眼皮都沒抬一下,隨口謅了個名字,目光緊鎖對方。

“張……麻子?”月曜微微一怔,隨即爆發出一陣更加暢快、如同春風拂過林梢的朗笑:

“哈哈哈!妙!妙極!果然是個妙人!”

笑聲未歇,只見他袍袖微動,那只覆甲的手,掐了一個繁復古奧的法訣。

嗡!

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籠罩他與身后的水曜。

兩人的身影,如同水中倒影般微微蕩漾,隨即拔地而起,輕盈的懸浮于離地數尺的空中。

素白與水藍的斗篷,在晨風中無聲翻涌,映著初升的朝陽,竟漸漸開始變得透明,如同晨曦中的薄霧!

“這‘雷粉’之秘……”月曜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帶著一絲縹緲的鄭重:

“乃千年前禁忌之物,若被朝廷鷹犬嗅到一絲氣息……便是滅頂之災。慎用,慎用……”

話音裊裊,兩人的身影,已淡如晨煙。

就在他們徹底消散于無形的剎那,一句清晰的話語,如同直接烙印在眾人識海般,從兩人消失的虛空中,悠然飄出:

“哦,對了……那賊首腹中,應還剩半顆未化的‘神引’。

“那可是好東西,便……送與你們了。

“哈哈哈哈……”

笑聲漸遠,終至杳然。

只留下廣場上,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和一片茫然的死寂。

吳宇眉頭緊鎖,死死盯著兩人消失的虛空。

一股模糊而冰冷的寒意,盤踞心頭……

無數碎片在腦海中翻騰、碰撞,卻始終拼湊不出完整的圖景。

他用力甩了甩頭,將這些暫時無解的思緒壓下。

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藥乾。”吳宇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沉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藥乾快步上前,臉上同樣布滿陰霾,低聲道:“先生……”

“速帶人,修補寨門。”吳宇語速清晰,不容置疑:

“清掃戰場,清點傷亡,救治傷患。

“所有繳獲的兵刃、甲胄,單獨歸置。”

“是!”藥乾重重抱拳,轉身大步離去。

吳宇獨自一人,默默走到廣場中央那片最為狼藉的區域。

那龐大扭曲的骨架,大半已坍塌,僅存的些許內臟組織,混雜在碎骨和粘稠的黑血中。

絲絲縷縷,帶著硫磺與鐵銹味的猩紅霧氣,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

他面無表情的蹲下身,用刀尖在那團令人心悸的殘骸中,仔細的撥弄著。

冰冷的刀鋒,劃過粘膩的組織,發出細微的“噗嗤”聲。

很快,一點刺目的猩紅,在污穢中顯露出來,半顆鴿卵大小的丹藥。

它像是被強酸腐蝕過,邊緣已經融化,與周圍的組織粘連不清,透著一股極致的邪異。

“恩公……”一直跟在吳宇身后的藥命,也看到了那半顆丹藥。

他雖未親見李虎吞丹,但眼前這邪物,散發出的不祥氣息,讓他本能的感到心悸。

他下意識伸出手,想去幫吳宇拾取。

“別碰!”吳宇低喝一聲,手腕一翻,用刀背格開了藥命的手。

他從藥命背后的箭囊中,抽出兩支箭矢。

用箭桿代替手指,如同鑷子般小心翼翼的,將那半顆粘稠的“神引”,從污血爛肉中夾了出來。

“去,找個厚實的陶碗來。要沒裂紋的。”吳宇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凝重。

“啊?哦、哦好!”藥命被吳宇的反應驚了一下,不敢怠慢,轉身飛奔而去。

吳宇維持著半蹲的姿勢,箭桿末端夾著那半顆,猩紅如凝固之血的丹藥。

朝陽的光芒落在上面,那丹藥表面,似乎有細微的流光在螺旋紋路中緩緩游動,仿佛活物的呼吸。

濃烈的不祥感幾乎化為實質,撲面而來。

“妖魔……為何說這稱呼更貼切?”吳宇盯著那半顆丹藥,心中疑云翻涌:

“究竟是與妖有關?還是……魔呢?”

此刻,吳宇不知,與他一同端詳這丹藥的,還有五人。

幽暗的石室內,五盞造型奇古的青銅燈盞,散發著幽冷的光暈。

映照著五張,隱在寬大斗篷陰影下的面容。

他們圍坐在一張圓形黑曜石桌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石桌中央。

那里,一顆龍眼大小、通體猩紅、表面密布著仿佛活物般,緩緩蠕動紋路的丹藥。

須發皆白、身著土黃色斗篷的老者,渾濁卻異常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月曜身上:

“這一次……撐了多久?”

“若從妖氣初顯、神智湮滅算起……”月曜慵懶的靠在椅背上,亮白斗篷的兜帽微垂:

“不足半個時辰。”

“哦?”墨老渾濁的眼珠,瞬間爆發出精光。

他猛的前傾身體,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威能……如何?可抵幾重罡煞?!”

月曜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絲弧度:

“我與七妹趕到時,那‘妖魔’已將百人屠戮殆盡。

“觀其氣焰巔峰……雖無罡煞流轉,然其蠻力、體魄、兇威,已穩穩踏入戰罡四重之境。

“徒手裂城門,硬撼戰罡二重刀鋒,無損筋骨!”

“妖魔?”墨老聞言一愣。

“嗯。”月曜的回應帶著毫不掩飾的愉悅,那聲調仿佛在分享一個得意的發現:

“我剛給它取的新名字。

“妖之詭譎,魔之兇戾,渾然天成,如何?”

“不重要。”墨老臉上的茫然瞬間褪去,換上一副“原來如此,但與我何干”的神情。

“戰罡四重……”他嘟囔著,從袖中抽出一卷,泛著油光的古老竹簡。

又取出一支墨紋鐵筆,迫不及待的開始記錄,口中念念有詞:

“只可惜,這‘神引’與武者罡氣相沖的死結,終究是繞不過去……

“若能尋得一具……

“不,一位!一位天生無罡氣,卻將肉身熬煉至戰罡三重境的奇才,供我等試藥……”

“呵。”月曜發出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打斷墨老:

“墨老又在做那春秋大夢了?”

“若您實在心癢難耐……”他微微前傾,青銅面具的眼孔仿佛射出幽光:

“我倒是不吝嗇,以身試藥如何?”

“少主慎言!”墨老氣的拍了一下桌子:

“此等玩笑開不得!”

隨后嘆了一口氣,岔開話題:

“那山寨里的看客……少主可已料理干凈?”

“沒動。”月曜的聲音,恢復了那份漫不經心的慵懶,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墨老書寫的手驟然頓住,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困惑:

“這……可不像是少主的作風。

“留下活口,恐生枝節……”

“無妨。”月曜隨意的擺了擺手:

“一群嘯聚山林的賊寇,也是和朝廷對著干的,沒必要特意出手。”

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轉冷:

“正好,借此機會,給黑云山那些,陽奉陰違的東西提個醒。

“少在背后,耍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小動作。”

“給他們留個‘鄰居’,便是告訴他們……”他指尖輕輕敲擊冰冷的石桌:

“這活計,能給他們,也能隨時……換條狗來做。”

就在這時,如同冰雕般的水曜,無聲的抬起了手。

那雙欺霜賽雪的玉手,在幽光下翻飛,指尖殘影如蝶舞。

“哦?”月曜的目光轉向她,青銅面具微微偏轉:

“你說……那個叫‘張麻子’的寨主,周身氣息……有古怪?”

水曜微微頷首,冰冷的眸子依舊無波無瀾。

“古怪么……”月曜沉吟片刻,青銅面具下的目光似乎閃爍了一下:“倒也不奇怪。

“能在這蠻荒之地,尋得‘雷粉’這等禁忌之物……

“身懷一兩件異寶護身,也在情理之中。”

他隨即轉向石桌另一側。

那里,端坐著一位身披赤紅斗篷的中年男子。

身形魁梧如山,斗篷的兜帽壓得極低,只露出線條剛硬的下頜。

他雙目緊閉,仿佛入定老僧,周身氣息沉凝如亙古磐石。

“二叔。”月曜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

“那臥牛嶺中的東西,可曾尋得蹤跡?”

紅袍男子依舊閉目。

良久,他那如同兩塊頑石摩擦的低沉嗓音,才緩緩響起,帶著一絲凝重:

“并未……臥牛嶺……不簡單。”

月曜敲擊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頓:

“那就……讓他們再勤快些。

“傳話給黑云山的李雄,告訴他,只要他能找到那東西,便助他登臨戰罡四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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