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吳宇走出窯洞，活動了下筋骨。

周身氣血通暢，再無半點疲態。

不多時，庭院內，藥乾、藥命以及星火衛眾人魚貫而入。

“此番黑云寨一行……”他聲音不緊不慢，將此次經過與所得戰果逐一剖析。

藥乾聽罷，不由得長舒一口氣，拱手道：

“先生神機妙算，如此我等，至少能爭得多半月光陰。”

“正是。”吳宇負手而立，目光掃過眾人眉宇：

“眼下有三件要務。”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沓圖紙。

“其一，加固寨防。要道處，要加設陷阱……

“其二，敵軍善用火攻。各處需備齊水缸沙袋，尤其是糧倉……

“其三便是寨墻……”

這兩個字讓所有人精神一振。

眾人猶記上回戰事中，這一道堅墻何等緊要。

自星火衛往黑云寨這些時日，寨墻修筑已近尾聲，僅余頂部收尾。

現今的寨墻高足五丈，再非尋常人梯可攀之境。

這道用混凝土澆筑的寨墻，已然成了寨子最硬的脊梁。

“半月之內，寨門兩側箭樓，必須完工。”吳宇指尖點在十八盤隘口對應的方位：

“待其落成，十八盤一帶的風吹草動，便可盡收眼底。”

他目光掃過面前列隊的星火衛，沉聲道：

“藥命，發哨。”

“是！”藥命應聲出列。

隨后，從懷中取出一個油布包裹。

解開后，幾枚銅哨，泛著暗金光澤。

“恩公手澤，仔細收著。”藥命將銅哨逐一遞出。

每遞一枚，總要捏著哨尾轉三轉，仔細檢查，仿佛遞的是傳家寶一樣。

“自今日起。”吳宇環視眾人：

“不單要識得哨音，更須精于奏鳴。

“每日晨起，由藥命領你們操練。”

眾人端詳著掌心銅哨，皆面露肅然。

這物件他們再熟悉不過。

此次伏擊黑云寨，吳宇正是靠這小小銅哨，傳遞號令。

那日雀鳴鶯啼，竟無一聲是真鳥。

“報、報告！”隊伍最末，藥俊突然出聲。

“講。”

“長官，屬下也能吹出那樣的鳥叫？”

“自然。”吳宇解下自己銅哨抵唇，霎時流出一串鷓鴣啼：

“此物日后便是我們，傳訊的工具。

“我已將各類哨音，教給藥命，你們且先跟他學。”頓了頓，又道：

“還有，這幾日不必再與骸骨對練，先習那三套功法。

“尤其射術，該是你們拿手的。”

“是！”眾人齊聲應答，個個摩挲著手中銅哨。

這精銅來之不易。

乃是上月潛入清河時，以重金購得。

回寨后，又經三日細細錘打，調校，方鍛成這些傳訊哨。

“且先收好，還有差事分派。”吳宇轉頭，看向藥乾：

“臨行前囑托的物事，可備妥了？”

“先生說的，可是那筏子？已在后山洞口。”

“甚好。”吳宇點頭，目光轉向藥命：

“藥命，帶大伙去取家伙式，之后后山礦洞會齊。”

藥命應下，領人離去……

吳宇此行，實為兩件事。

一來，探明礦脈所在，為日后開采做準備。

二來，為山寨尋條退路，以備不測……

這山洞深處，暗藏一條地下暗河。

只是，暗河對岸與盡頭，已超出他沙盤范圍。

待眾人扛著鐵釬繩索聚齊。

吳宇領著眾人，來到先前發現銀錢的山洞。

但見石室四壁，蛛網盡除。

地面碎石，悉數掃凈。

顯然是藥乾精心打理過。

“走。”吳宇率先踏入中間洞道。

眾人抬著木筏穿過九曲回腸的窄道，忽聞水聲潺潺。

火把照處，一汪暗河橫亙眼前。

暗河寬約五丈，水面反著火光，倒映著洞頂垂落的鐘乳石。

吳宇蹲身掬水，寒意刺得掌紋生疼：

“在此處打下鐵釬，建一簡易碼頭。

“再將木筏系牢，莫被水沖走。”

眾人依令行事，鑿石聲、捆扎聲在洞中回響。

很快，木樁釘入河岸，木筏穩穩固定。

吳宇又道：

“渡河后，對岸也需如此。日后往來，可借繩牽引木筏，既省力，又穩妥。”

星火衛迅速行動，繩索橫跨河面，木筏穩固。

吳宇見一切就緒，便對藥命道：

“你帶人繼續在此處完善，任武，你隨我走。”

藥任武應聲上前，兩人持火把，向另一條洞道探去。

左側岔道內，十數個方洞室，如棋盤格般，整齊排列。

顯然，是之前礦工居所。

腐朽木架，掛著幾件破襖，霉爛的絮子，垂落如蛛網。

藥任武用刀鞘，挑起件皮襖：

“不下十年了。”

“的確，這里，足容二三十人起居。”吳宇輕拍藥任伍肩膀：

“走，另一處岔路。”

另一條礦道，斜插山腹。

礦渣堆間，整齊碼著銹蝕鐵器。

吳宇俯身拾起柄礦鎬，鎬頭銹跡斑駁。

“擺得這般端正……，倒不像倉皇逃命的模樣。”

洞道內不曾留下尸骨殘骸，顯然也非遭遇不測。

愈往深處，鐵腥氣愈濃。

盡頭巖壁上，黑鐵礦石脈絡，蛛網般密布。

藥任武舉著火把上前，佩刀撞上巖壁，鏗然作響：

“寨主，這莫非是……”

“不錯。”吳宇用刀尖輕輕挑落一小塊礦石，放在掌心端詳：

“正是黑鐵礦。此處稍加修整，便可重新開采。

“兩側都已至盡頭，先回吧。”

兩人回到暗河這邊。

兩岸，藥然與藥俊各執繩頭較勁，木筏在湍流中紋絲不動。

粗麻繩索，已繃得扎實。

“任武、任陸留守。”吳宇率先躍上木筏：

“其余人，隨我過河。”

河對岸的洞道，與先前人工開鑿的礦道，截然不同。

石壁天然皴裂，巖壁間鐘乳石交錯。

下行不到三十丈，愈行愈暖。

藥俊掩鼻：“怎的這般嗆人？”

吳宇抬手，示意眾人駐足。

他知道，這是硫磺的氣味。

“所有人退后二十步，濕布蒙面，放鳥探路。”

灰雀撲棱聲漸遠，眾人盯著麻繩震顫。

待繩索放禁，扯回仍是活物，方敢舉著火把續行。

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洞開處，六眼熱潭，蒸騰白霧！

潭水翻涌，硫磺氣息濃烈。

藥命探手試水，驚得縮回指尖：“這水竟是熱的！”

吳宇心中狂喜！

此處，竟是天然硫磺溫泉！

有了這硫磺，再尋到硝石，火藥便不愁了！

若實在尋不到，熬硝之法，亦可一試……

開心。

估摸著時間，吳宇抬手：

“今日暫且到此，改日再探這暗河走向。”

回去的路上，他邊走邊思忖。

自家后山，藏著這樣一處暖泉，確是意外之喜。

往后，定要將這溫泉，好生利用一番。

剛回到小院，便見一哨子匆匆奔來：

“報！藥家莊來人，說胡楊率人已歸，請寨主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