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清名遮面,黑金入囊(二)
- 我在匪寨搞均田,你們說我造神?
- 李裁鋒
- 2183字
- 2025-07-25 08:00:00
他喉頭滾動數次,額角青筋隱隱跳動,胸腔里翻騰著疑問和不解,卻一個字也不敢問出口。
吳宇只是目光平靜的投向窗外,那方與世隔絕的、精致得令人心頭發寒的庭院。
他端起那盞澄澈的茶湯,湊近唇邊,淺淺啜了一口。
面上浮起一絲玩味的笑容,對藥然低聲道:
“嘗嘗,這便是那‘一兩五加二兩銀’的金貴物事。
“機會難得。”
藥然苦著臉,依言端起那盞澄澈碧透的茶水。
這般天價的葉子,這輩子怕是再難碰上一回!
不喝白不喝!
也顧不得燙,咕咚就是一大口。
“噗——咳咳!”茶水剛入口,藥然的臉瞬間皺成了苦瓜!
他強忍著沒噴出來,好不容易咽下去,嗆得眼淚都出來了,壓低聲音驚道:
“長官!這……這不就是咱們后山溝里,漫山遍野的‘坎拐棒子’葉子,曬干的味兒嘛?!
“又苦又澀,還帶股子土腥氣!
“連寨子里最糙的茶沫子都不如!怎么就成了……”
“噤聲!”吳宇食指迅速豎在唇邊,眼神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
他微微搖頭,不再言語,只目光平靜的掃過庭院中,那些過分精致的假山流水。
不多時,那掌柜滿面春風的推門而入,雙手奉上一張,墨跡簇新的“茶引”票根:
“貴客久等!銀錢點驗無誤,足秤足兩!
“這是您的‘茶引’,請收好。
“貨已裝車,隨時可以啟程。”
吳宇接過那張輕飄飄,卻價值千金的紙,看也未看便納入袖中。
他不再停留,起身拱手:
“掌柜爽快,告辭。”
藥然滿腹狐疑的,跟著吳宇走出茶莊。
看著那輛來時沉甸甸載滿銀箱、此刻卻輕飄飄,只堆著幾個大麻袋的馬車,只覺得腦袋里一團漿糊。
一行人沉默著出了城,直到遠離城門哨卡,行至荒僻處。
藥然再也按捺不住,催馬靠近吳宇,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焦灼:
“長官!那茶!
“分明就是坎拐棒子!又苦又澀,牲口都不稀得嚼!
“怎么就值二兩銀子一兩了?!
“還有……咱們不是來買銅的嗎?
“銀子全砸這破樹葉子上,霍守備那邊還等著定金呢!
“這下可怎么辦?!”
吳宇勒住韁繩,回頭瞥了一眼車板上,那幾個鼓鼓囊囊的麻袋,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銅?已經買完了。”
“啊?!”藥然眼珠子瞪得溜圓,下意識也看向那堆麻袋,心想長官莫不是氣糊涂了?
這明明是葉子!
跟銅有半文錢關系?!
看著藥然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吳宇輕笑一聲,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珠砸落:
“慢慢你就懂了。
“跟這些戴著‘清官’帽子的老爺們做買賣,明路……
“是走不通的。”
他目光投向遠處,暮靄沉沉的銀州城輪廓,語氣帶著洞穿世情的冷冽:
“我們若按規矩,走官家明路買那銅料……
“每一兩銀子、每一斤銅的去處,都得在工部、兵部派駐老爺們的眼皮子底下,一筆筆清清楚楚記在官府的賬簿上!
“他霍守備再大的膽子,敢在閻王爺的生死簿上動手腳?
“他頭上那頂‘清正廉明’的帽子,可是用無數雙眼睛盯著才戴穩的!”
“那他……”藥然似乎抓到了點苗頭。
吳宇微微一笑,繼續道:
“可這姓霍的,頂著個‘清正廉明’的牌坊,骨頭縫里卻還想著往上爬!
“光靠那點塞牙縫都不夠的俸祿,拿什么去燒香拜佛,打點關節?”
“想要銀子鋪路,又怕臟了羽毛,怎么辦?”吳宇冷笑,揚鞭虛指了一下銀州城的方向:
“所以,才有了這‘萬和茶莊’,有了這價比黃金的‘五加茶’!
“若我所料不差,這茶莊的東家,不是他霍大人的舅爺,便是他夫人的表親!
“專替他收這些見不得光的‘茶錢’!”
他用馬鞭拍了拍馬車上那堆“茶葉”,發出沉悶的響聲,仿佛拍在無形的銅錠上:
“明面上,他霍大人兩袖清風,連馬車都不許進府門,清貧得連耗子都餓死,那是做給上面的大人們看的‘臉面’……
“暗地里,這茶莊就是他的錢袋子!
“我們這兩千兩‘茶錢’,前腳進了茶莊的庫房,后腳就能換個名目,干干凈凈流入他霍守備的私囊!
“至于那堆‘坎拐棒子’?不過是塊遮羞的破布罷了!”
吳宇眼中精光一閃:
“等著吧,用不了幾天,李管事自會‘驚喜’的收到通知,去某處‘官倉’,提走五車上好的熟銅。
“那才是我們真金白銀‘買’到的東西!
“只不過這錢,走的是他霍大人精心設計的‘茶道’!”
藥然聽著,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比喝那“五加茶”還讓人心頭發冷。
先前所有的震驚、不解、憤怒,此刻都化作了深深的悚然。
他望著那車,散發著廉價草根味的麻袋……
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觸摸到了,官場這張巨大、華麗又骯臟的暗網。
原來所謂的“清官”,所謂的“規矩”,底下竟是這般模樣!
藥然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那尾音拖得老長,眼神里還殘留著對那套“茶道”的茫然與震撼。
他像是囫圇吞下了一塊硬石頭,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硌得慌。
道理好像明白了點,又好像什么都沒抓住。
他撓了撓頭,眼神還有些發直。
顯然那番官場“生財之道”的沖擊,對他這個生于山野、長于行伍的漢子來說,太過匪夷所思。
吳宇看在眼里,并不意外。
此方世界的升斗小民,能填飽肚子、躲過兵災已是萬幸。
何曾窺見過那朱門高墻之內,權力是如何披著“清名”的外衣,行那敲骨吸髓之實的?
那些彎彎繞繞的“為官之道”,對他們而言,不啻于天書。
但他吳宇是誰?
上輩子在鋼筋混凝土的叢林里打滾,在推杯換盞的飯局上廝殺。
什么清水衙門、什么陽光工程沒見過?
項目招投標里的圍標串標,工程驗收時的“意思意思”,層層轉包下的偷工減料……
哪一樣不比這“五加換銅”,玩得更高明、更隱蔽?
各路神仙的“生財妙法”,他早見得爛熟于心。
霍守備這點借著茶莊洗錢、左手倒右手的把戲……
這點小伎倆,在他眼里,不過是貪斧這門“學問”里的小兒科,粗糙得近乎可笑。
那更隱蔽、更精巧、更冠冕堂皇的“生財之道”,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頭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