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那些，頂尖萬象宗門和累世大族，壓箱底的至高傳承……

“這等與生俱來的天賦術(shù)法，比起尋常萬象修士都能修習的通用術(shù)法，其神妙威能，何止強了十倍？”

他伸出兩根手指，在寬大的袖袍遮掩下，對著吳宇比了個“二”字，聲音幾不可聞：

“若按修士間秘傳的‘天地玄黃’四階品評，此等天賦術(shù)法，起步便是地階！”

“更有甚者……”他眼中閃過一絲敬畏：

“能摸到那傳說中的，天階門檻！”

“哦……”吳宇喉間滾出恍然的低音。

心底那點模糊的認知，被徹底鑿實！

原來，藥緣這丫頭覺醒的本事，在這方天地里，竟如此稀罕金貴！

細想也是，莫說藥緣那萬象醫(yī)道的門道，他摸不清……

便是自己這身馭靈巫祝的本事，其中諸多關(guān)竅、修煉的常識禁忌，不也如同霧里看花？

說到底，他吳宇在這方世界，終究還是個半路出家的“睜眼瞎”。

“恕小弟冒昧直言。”墨酉乾紫竹扇輕搖，繼續(xù)低語，聲音帶著商人特有的務實與精準：

“萬象修士的術(shù)法典籍，其管控之嚴苛，尤甚于戰(zhàn)罡功法。

“吳兄縱有通天手段，能入手一本療愈系術(shù)法的概率……微乎其微。”

他扇面微抬，目光掃過身后肅立的護衛(wèi)：

“再者，縱使機緣巧合得了一冊，以貴寨眼下……

“嗯，草創(chuàng)未久的根基，想要栽培出一位能得‘白菩薩’尊稱的萬象醫(yī)修……

“所需資源、名師、乃至護道之力，皆是千難萬難。”

他話鋒一轉(zhuǎn)，扇骨在掌心輕輕一叩：

“故而，小弟才斗膽揣測。

“嫂夫人這身本事，非是苦修得來，乃是……

“天賦覺醒，自帶的本命神通！”

“墨兄慧眼如炬。”話已至此，吳宇也不再遮掩，坦然道：

“實不相瞞，小緣覺醒的，乃是一門，專擅‘速愈皮肉筋骨之損’的術(shù)法。

“于內(nèi)腑沉疴、奇毒惡疾，卻是束手。”他頓了頓，眼底掠過一絲無奈：

“且這術(shù)法，桎梏頗多。

“最緊要一條，便是傷損之時與施術(shù)之刻，相隔愈久，效力愈弱。”

“若拖延過甚……”他搖搖頭：

“縱有通天妙手，亦是枉然。”

墨酉乾聞言，眉頭幾不可察的一蹙，沉吟片刻，方才緩緩頷首道：

“原來……如此……”他指尖順著扇骨上一道道天然竹節(jié)的凸起，來回摩挲：

“只療外傷，且須在傷后那‘血氣初凝、生機未絕’的黃金時辰內(nèi)施為……”

“唉……這便難怪吳兄心有顧慮了。”一聲輕嘆，如同秋葉墜地：

“小弟，若從城中帶人求醫(yī)，縱是八百里加急的快馬……”

“待風塵仆仆，趕到貴寨那云深之處……”他搖了搖頭：

“怕也早已是……生機散盡，良辰錯付。

“徒然空耗了人馬力道，空負了吳兄妙手罷了。”

兩人低聲交談，如同耳語，腳步卻未曾稍停，在這鼎沸喧囂的邊市濁流中穿行。

不知不覺間，已將這散發(fā)著獸皮膻氣，與異域香料濃烈混合氣味的泥塘甩在了身后。

眼前豁然開朗，已將這喧囂的邊市榷場走到了盡頭。

吳宇眼角的余光，早將墨酉乾的一舉一動收入眼底。

那雙看似漫不經(jīng)心、含著三分慵懶笑意，掃過琳瑯滿目攤位的眼睛……

目光只一掠而過，快得不及眨眼，腳步卻沉穩(wěn)如磐石，未曾為任何一件奇珍異物停留半分。

吳宇心中好奇更甚，索性換了話頭，帶著幾分調(diào)侃：

“墨兄轉(zhuǎn)了這大半天，竟無一件入眼的寶貝？

“莫非這偌大邊市，盡是些糊弄人的玩意兒？”

“呵呵呵……”墨酉乾聞言，發(fā)出一陣低沉悅耳的笑聲，那笑聲里，竟透出幾分商賈世家子弟，骨子里的矜持與自得：

“吳兄說笑了。”

“實不相瞞……”他腳步微頓，紫竹扇“唰”的一收，聲音里帶著一種奇異的坦率：

“小弟亦非戰(zhàn)罡武者，而是……一名百煉匠人。”

“哦？”吳宇眉梢微挑，恰到好處的露出一絲訝異之色，心中卻波瀾不驚。

墨酉乾不是武者，這結(jié)論他初見時便已了然……

那日李虎鐵鉗般的大手，掐住他脖頸，將他如小雞般提起時，此人掙扎綿軟無力。

其步履虛浮，力道尋常，分明是個文弱商賈的底子。

“在下的這點百煉天賦嘛……”墨酉乾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說來也是雞肋。”

“名為術(shù)法，實則于鍛造一道并無半分助益，不過是……”他略一停頓，眼中精光微閃：

“能隱約‘嗅’到器物散發(fā)的‘氣’罷了。

“品質(zhì)高低，火候深淺，乃至其中蘊藏的，一絲若有若無的靈韻波動……

“隔著丈許遠，也能嗅出個七八分。

“是以，值不值當湊近細看，值不值當開口詢價，遠遠一瞥，心中便已有數(shù)。”

他話音未落，目光狀似無意的掃過吳宇腰間。

“就比如……”那柄紫竹扇的扇柄，極其微妙的朝著吳宇腰間，輕輕點了點，聲音悠悠，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

“此刻小弟便‘嗅’出，吳兄腰間那舊囊之中，可藏著一件……

“雖蒙塵垢，卻內(nèi)蘊溫潤靈光的好東西呢。”

吳宇瞳孔一縮！心中警鈴微作。

這墨家老七……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這看似“雞肋”的識寶天賦，落在如此精明世故的商人身上，說是點石成金也不為過！

吳宇眼神微凝，伸手從腰間摘下那塊溫潤的玉佩——

正是藥乾所贈。

他將其遞向墨酉乾，語氣帶著一絲試探：

“墨兄果然深藏不露。

“此乃友人饋贈，據(jù)傳出自臥牛嶺深處。

“煩請掌眼。”

墨酉乾接過玉佩，指腹在那細膩的白山玉上輕輕一撫，目光如炬：

“雙魚佩，上好的白山籽料。”

“溫潤凝脂，可惜了……”墨酉乾聲音帶著一絲匠人見寶難成的遺憾：

“只差一線地脈靈機滋養(yǎng)，便可脫胎換骨，蛻變?yōu)檎嬲撵`韻寶玉了。”

他目光如炬，聚焦于魚身之上：“再看這雕工……”

指尖沿著魚脊一道行云流水、毫無滯澀的刻痕游走：

“老辣，圓熟！刀鋒過處，每一片鱗甲、每一根須尾，都蘊著活物般的精氣神！

“非是浸淫此道一甲子、心手相通的老師傅，絕無這等‘以刀賦魂’的火候！”

言罷，他竟緩緩闔上雙目，屏息凝神。

一絲微不可察、卻凝練如實質(zhì)的淡金色氣息，自他指尖悄然滲出……

這縷氣息如同探針，輕輕點在那玉魚看似渾然天成的眼珠之上。

片刻，他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了然弧度：“果然！內(nèi)蘊陰刻陣紋。

“雖微渺如發(fā)，卻流轉(zhuǎn)不息。

“有寧心、靜魄之效，是百煉匠人的手筆無疑。”

他指尖輕彈玉魚，發(fā)出一聲清越微鳴：

“常年貼身佩戴，于固守心神、抵御外邪侵擾……大有裨益！”

吳宇心中暗震，這還是他第一次見百煉匠人施為……

這墨酉乾的識寶之能，當真神乎其技！

正欲開口細問，這“陰刻微陣”的來歷……

“喂——！前頭那兩個！穿青布衫搖破扇子的！”

一個清脆如銀鈴、卻裹挾著毫不掩飾的驕縱與蠻橫的女聲，驟然撕裂了街市的嘈雜，砸了過來：

“你們手里那對玉魚兒，多少銀子？本小姐瞧上了！”

吳宇一行人眉頭微蹙，循著這刺耳的聲音望去。

只見不遠處，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

梳著繁復的飛仙髻，身上一襲流光溢彩的淡藍鮫綃紗裙，華貴得與這市井格格不入。

此刻，她正一手叉著纖細腰肢，另一只手，毫不客氣的直指向墨酉乾手中的玉佩。

下巴高高揚起，姿態(tài)驕橫得如同俯視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