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聲音里竟帶上了一絲蠱惑：“如何？想不想學點真本事？

“入我門下，教你屏息斂氣、藏形匿影的龜息遁影之法？

“至少下次……”

“切……”紫衣女子，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嘗試按照魍魎所言，屏息凝神，引導體內狂暴散亂的氣血。

果然，那鉆心蝕骨的劇痛，如同退潮般，緩緩減弱了幾分。

“呵……跟你學做烏龜？”她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帶著劫后余生的虛弱和倔強：

“我要是學了，你那套龜縮不出的門道……

“以后堂里的‘問心’差事，你來替我扛？”

她長長吁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掙扎著想站起來，最終還是無力的靠回巖石，聲音疲憊不堪：

“罷了……吃一塹長一智。

“老娘今日認栽，先回城養好這身要命的傷。

“這破山寨……接下來的探查，就勞煩您這位‘魍魎’大人……多費心了。”

她閉上眼，感受著體內，依舊隱隱作痛、如同被無數細小冰棱，刮過的經脈。

心中對那白發少女的忌憚，已攀升到了頂點……

晨光熹微，透過簡陋窗欞，在屋內投下幾道朦朧的光柱，細小的塵埃在其中無聲飛舞。

吳宇緩緩睜開眼，只覺得神清氣爽，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疲憊一掃而空，竟是數月來難得的一個好覺。

然而，這舒暢感只維持了一瞬。

他剛想舒展筋骨，胸口卻傳來一種奇異的、溫軟又沉甸甸的觸感……

還伴隨著極其細微、規律的熱息，一下下拂過他的鎖骨。

他下意識地一垂眼……

一個雪團兒似的身影，如同收攏了羽翼的倦鳥，正蜷成小小的一團。

毫無防備的，伏貼在他敞開的胸膛上。

如冷月傾瀉的霜白長發，凌亂地鋪散開來，在他裸露的肌膚和被褥間，泛著清冷的光澤。

“小緣……？”吳宇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濃濃的困惑。

這景象……實在太過稀奇！

自打相識，這白發粉眸的少女，何時不是怯生生、糯嘰嘰的模樣？

稍一靠近，那粉白的耳尖，便能瞬間染透霞色，恨不得將自己縮進地縫里去。

更兼她體弱，一舉一動，都恪守著無形的界限，謹小慎微到了骨子里。

何曾……何曾有過這般……

肌膚相親、耳鬢廝磨的光景？！

此刻，他自己的衣襟，不知何時早已散開，露出結實的胸膛。

而少女那小巧溫軟的臉頰，就這般毫無間隙的，枕貼在他心口跳動的方寸之地。

更讓他心頭一跳的是——

少女小巧的唇瓣間，竟輕輕含咬著他右手的食指！

那指節上，原本有一道前幾日征戰磨破的、結了血痂的傷口。

此刻竟已光潔如初，只留下一點淡淡的粉色新痕。

呃……

饒是吳宇兩世為人，經歷過生死搏殺……

此刻大腦，也罕見的陷入了一片空白。

現在這算什么情況？

我該……怎么辦？

他僵著身子，連呼吸都不自覺的放輕了，唯恐驚擾了這不知為何出現在自己榻上的少女。

就在他手足無措、進退維谷之際。

“唔……”趴伏在他胸口的少女，發出一聲夢囈般的嚶嚀。

小巧的鼻尖皺了皺，仿佛在睡夢中，嗅到了不安的氣息。

緊接著，她像一只在暖陽下打盹的雪白貓兒，在他胸口蹭了蹭，然后一個翻身……

撲通——！

一聲悶響，她整個人直接滾落到了冰冷的泥土地面上！

“呀——！”

這一摔顯然把她徹底摔醒了。

少女猛的坐起身，粉眸里還帶著初醒的茫然水汽，下意識的循聲望去。

正對上吳宇半撐起身、同樣帶著驚愕與無措的目光。

四目相對的瞬間，少女仿佛被烙鐵燙到般，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整個人像受驚的兔子，從地上彈了起來！

她慌忙低頭，檢查自己的衣衫——

那身素凈的舊裙衫雖然沾了塵土，但依舊穿得整整齊齊，系帶完好。

少女緊繃的肩膀明顯松了一下，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可隨即，那雙粉眸深處，又飛快的掠過一絲極其復雜、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落？

她垂著頭，雙手緊緊絞著身前的裙擺，聲音細若蚊吶，帶著明顯的顫抖和羞赧：

“吳……吳宇哥……你……你怎么……在我房間里……”

吳宇：…………

吳宇默默的環顧了一下，自己這間家徒四壁、僅有一床一桌一凳的簡陋居所。

他內心無聲的吶喊：妹子，要不你揉揉眼睛仔細看看，這明明是我的狗窩啊！

吳宇也坐直了身子，手忙腳亂的，將散開的粗布衣襟攏好，系上布帶。

試圖用動作，掩飾那份無處安放的尷尬，聲音努力維持著平穩：

“咳……那個……多謝你啊，小緣。”

他抬起那只曾被含咬過、此刻還有些泡發的食指，晃了晃：

“手上這點小破口，本來不想麻煩你的，沒想到……”

“啊？啊……？”藥緣隨著他手指的動作，茫然的再次環顧四周。

當目光觸及墻角那個熟悉的、裝著圖紙的木筒時，她的臉頰，瞬間如同被點燃的晚霞，“轟”的一下紅透了！

連耳根和纖細的脖頸，都染上了緋色。

“我我我我我……”她語無倫次，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吳宇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晨光勾勒出他高大的輪廓，帶來一絲壓迫感。

他伸出手，帶著薄繭的指腹，極其輕柔的撫過少女頭頂，那柔軟冰涼的霜發。

動作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珍重：

“這些日子，醫館里里外外，全靠你撐著，太辛苦了。”他頓了頓，聲音放得更緩：

“好好歇歇。

“等過些日子，墨酉乾的商隊來了，我帶你下山，去清河城里轉轉，散散心，可好？”

這招移花接木，果然靈驗。

少女腦子里，那團滾沸的羞窘和混亂，眼看就要把天靈蓋都頂開了。

冷不丁聽見“下山進城”幾個字，那團亂麻“嗤啦”一聲，像是被人撕開，瞬間清明了！

“啊？啊……哦……”

少女打從有記憶起，清河城，就只是鄉親們納涼時嘴里的零碎故事。

或是草堂圖冊上，幾筆勾勒的模糊影子。

那是個遠在天邊、頂頂繁華的去處。

活到現在，她離開家走過最遠的路，就是這跟著吳宇上山進寨的山路了。

此刻吳宇哥一句話，像在她心窩里撒了把野火種！

什么尷尬、什么地縫，全成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