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基本符號，按照某種嚴謹的規律組合排列，如同他前世熟知的摩斯電碼。

那些長短不一的點和劃，曾是指尖跳躍的精靈，承載著跨越硝煙的絕密指令。

眼前的木球，顯然是用同樣的原理，將大量的信息壓縮、固化在這方寸之間！

只是……

若無對應的“密鑰”對照，他縱使識破其本質，也如觀天書，無法破解其中真意。

“還有別的嗎？”吳宇壓下心頭震動，沉聲問道。

藥乾撓了撓頭：“庫房里，倒是還有些更稀奇古怪的大家伙，搬不動。

“有些是雷家自己留著賞玩的，并未賜下。”

吳宇默然點頭。

看來這雷家，底蘊遠比想象的深厚，竟似有收集天下奇物異器的癖好。

他忽的想起，胡楊先前似乎有話要說，轉向正和程鐵心研究鐵球的少年：

“胡楊，你方才提及臥牛嶺，可是有新的風聲？”

胡楊聞言，立刻起身，快步湊到吳宇跟前，帶著一絲興奮：

“吳大哥，剛得的信兒！

“再過半月，臥牛嶺外圍那片終年不散的瘴霧，會迎來百年中最稀薄的時候！

“好些平日里藏著的溝溝坎坎，都會露出來！

“不少憋寶行里的老客都摩拳擦掌，準備進去碰碰運氣，尋摸點好東西呢！”

吳宇心頭一動，這消息來得正是時候！

他本就打算深入虎穴，探探臥牛嶺的虛實，摸清黑云山，在那里的勢力布局。

更重要的是，臥牛嶺深處，囚禁著無數像程鐵心爺爺那樣，被黑云寨強擄去的左近村民，充作開山鑿石的苦役！

這些人里，十有八九，就是山下星火村里，那些流民的至親骨肉。

若能尋得機會，將這些深陷魔爪的親人救出苦海……

一可斷黑云山一臂，奪其苦力，壞其根基。

二則，山下那二百余口翹首以盼的流民，眼見失散的親人竟被星火寨救回……

這份潑天的恩情與指望，足以將他們死死綁在星火寨這架戰車上，人心歸附，堅如磐石！

更不用說，這些被折磨得形銷骨立的漢子，一旦調養過來，皆是能下田、能修墻、能操練的壯勞力，山寨實力必將陡增！

“好！”吳宇眼中精光一閃：

“正愁沒個由頭進去瞧瞧。

“正好借此機會，探探那龍潭虎穴的深淺！”

他目光轉向一旁，豎起耳朵的程鐵心：“也看看，能否尋到鐵心爺爺他們的下落。”

程鐵心一聽“爺爺”二字，小臉瞬間繃緊，像只受驚的小鹿般，猛的撲過來，小手緊緊攥住吳宇的衣角：

“寨主！您真要去臥牛嶺了？！”

吳宇揉了揉她頭頂軟軟的發髻：

“答應你的事，豈能食言？早晚要走這一遭。”

程鐵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極其要緊的事，烏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溜圓。

拽著吳宇的袖子就往院外拖，聲音又急又低，帶著一種孩童特有的神秘感：

“寨主！快！快跟我來！有東西給您看！很重要的東西！”

幾人被程鐵心這小丫頭生拉硬拽，一路懵懂的穿寨過巷。

直抵西面，那終日爐火不熄、鐵錘叮當的熔鐵棚。

剛到棚口，小丫頭便像只靈巧的山貓，“滋溜”一下鉆了進去。

不消片刻，便見她吭哧吭哧的拖著一個，用粗麻布裹得嚴嚴實實的細長物件出來。

那東西看著足有成人手臂長短，分量顯然不輕。

“哎呦！”一旁的藥乾見狀，眼中精光一閃，快步上前：

“程師傅好快的手腳！這就打制出來了？”他語氣帶著驚喜。

吳宇也來了興致，湊近細看。

藥乾身為戰罡二重的武者，輕松便將那對程鐵心而言，頗為吃力的物件穩穩托起。

“先生請看！”他一邊麻利的解開纏繞的麻布結，一邊將里面的東西呈給吳宇：

“這是按您給的圖樣，我與程師傅琢磨了好些天，又試了手頭能找到的幾樣鐵料，最終敲定打制的噴火銃！

“就數這桿最趁手，用料也最扎實！”

麻布褪去，一桿通體黝黑、泛著冷硬金屬光澤的奇特長銃，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其形制，已隱隱透出吳宇記憶中某種武器的輪廓——

雙管后膛填裝式！

只可惜，受限于材料與工藝，它尾部沒有精巧的擊發裝置。

取而代之的，是一塊打磨光滑、卡在機括上的火石。

但相比于吳宇腰間那桿，簡陋的前裝填“噴子”，這新銃將火藥與霰彈彈丸，預先用厚油紙緊緊裹成一體。

只需掰開那沉重的后膛鐵閂，便能整包塞入，其便利與迅捷，已是天壤之別！

吳宇急切的接過，入手沉甸甸的冰涼。

他小心翼翼的掰開那咬合緊密的后膛鐵閂，仔細檢視著內里和機括咬合處，眼神如同在撫摸稀世珍寶：

“試過火了嗎？”

程鐵心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這個樣式的剛打好，還沒試。

“不過，是按照前面幾桿試銃打出來的毛病，一處一處改好的，應該……應該沒啥大毛病了？”

她說著，又從棚里端出一個沉甸甸的鐵皮盒子，“啪嗒”一聲掀開蓋子。

盒內，整整齊齊碼放著一排排，用厚油紙卷得嚴嚴實實、形似小號爆竹的物事。

正是那預先裹好的火藥鐵砂包！

“唉……”程鐵心看著這些心血，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愁眉苦臉道：

“寨子里存的硝石、硫磺都快見底了，做不了太多這種‘火包彈’啦。”

“還有啊……”她指著那些油紙包：

“這東西最怕水汽！

“油紙裹得再厚，趕上連陰雨或者受了潮，塞進去就啞火，點不響啦！”

吳宇自然深知，這原始火器的致命缺陷。

但在當前山寨捉襟見肘的條件下，這已是程鐵心和藥乾，能拿出的最好結果。

要知道，在他記憶中的那個世界，從點燃引線的火銃，到這種能快速填裝的分裝式“火包彈”后膛銃。

其間耗費了無數代工匠，數百年的心血！

而他們山寨的噴火銃之路，已然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在極短的時間內，跨越了巨大的鴻溝。

念及此，吳宇從鐵盒中抓起一把沉甸甸的“火包彈”。

對著身邊眼巴巴看著的藥乾、胡楊和程鐵心一揮手，豪氣頓生：

“走！今日天光正好，去后山靶場，試試這新家伙什的斤兩！”

一行人興致勃勃來到后山僻靜的試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