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月光斜斜地灑進馬山鎮，衛生院的窗欞被秋風拍打得簌簌作響。王硯正給新到的竹茹稱重，突然聽見走廊傳來斷斷續續的啜泣。推開診室門，只見鎮廣播站的播音員蘇曼蜷縮在長椅上，妝容花了大半，手里攥著的播音稿被揉得皺巴巴的，墨跡暈染成一片模糊。

“王大夫，我是不是瘋了......“她聲音顫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連續三個月整夜睡不著，一閉眼就聽見無數雜音在腦子里亂竄，白天播音時還會突然耳鳴......“掀開她的衣袖，腕部皮膚蒼白松弛，眼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診脈時，指下的脈象滑數而亂，如同風中糾纏的絲線。

張院長拄著棗木拐杖匆匆趕來，竹杖頭在地面敲出篤篤聲響：“膽郁痰擾，心神不寧，溫膽湯！“老人翻開布滿折痕的《三因極一病證方論》，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干枯的陳皮標本。王硯迅速抓藥，法半夏、陳皮在藥斗里沙沙作響，竹茹與枳實的清香氣混著窗外的寒意彌漫開來。

蘇曼盯著砂鍋里淺褐色的藥汁直搖頭：“這幾味普通的草藥，能讓我的腦子安靜下來？“王硯將溫好的藥碗遞過去：“溫膽湯就像給你雜亂的思緒理線，化痰和胃，寧心安神。陳皮、半夏是清掃痰濕的掃帚，竹茹、枳實是理順氣機的梳子。“三劑藥服下，蘇曼復診時仍眉頭緊鎖，但自述耳鳴頻率有所減少。王硯在原方中加入石菖蒲、遠志開竅醒神，又配伍珍珠母、磁石重鎮安神。

這件事如漣漪般擴散開來。網吧管理員小陳頂著黑眼圈進來，紅血絲布滿眼球：“通宵值班后，心跳快得像擂鼓，總感覺有人在背后盯著我。“裁縫店的劉嬸揉著太陽穴嘆氣：“裁衣服時老是手抖，夜里做噩夢，夢見布料變成蛇纏住我。“王硯發現他們雖癥狀不同，卻都有驚悸不安、舌苔白膩、噯氣口苦的特點，便以溫膽湯為基礎方，隨證加減。

一個暴雨傾盆的深夜，急診室的燈突然亮起。大學生小吳被室友架著沖進來，目光呆滯，嘴里喃喃自語：“有人要害我......“室友急得滿頭大汗：“他連續幾天疑神疑鬼，說飯菜里有毒，還把手機砸了！“王硯診脈發現脈象弦滑，舌質暗紅，苔黃膩。“痰熱擾心，蒙蔽清竅！“他立即開出溫膽湯加黃連、梔子清熱化痰，又配伍膽南星、天竺黃豁痰開竅。

守在病床前的整夜，王硯看著小吳時而驚恐尖叫，時而蜷縮成一團。窗外的閃電照亮他扭曲的面容，藥罐里的陳皮與竹茹香氣混著艾煙彌漫在診室。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雨幕時，小吳終于安靜下來，迷茫地望著周圍：“我......我這是怎么了？“

隨著病例增多，王硯開始深入研究溫膽湯在情志病與神經癥中的應用。他和吳明走訪了鎮上的學校、企業，發現長期高壓、熬夜的人群易出現痰熱內擾。在鎮文化站的講座上，吳明用生動的漫畫講解：“我們的身體就像房子，壓力和不良生活習慣會讓房子里堆滿'痰濕雜物'，溫膽湯就是幫你大掃除的幫手。“

銀行職員周姐來就診時，焦慮癥已持續兩年，靠安眠藥維持睡眠。王硯仔細詢問，發現她不僅失眠多夢，還有惡心嘔吐、胸悶腹脹的癥狀。“痰濁中阻，胃失和降。“他在藥方中加入旋覆花、代赭石降逆止嘔，又配伍酸棗仁、柏子仁養心安神。三個月后復診，周姐的黑眼圈消退了，還特意送來自己烘焙的點心：“王大夫，我現在能一覺睡到天亮了！“

在臨床實踐中，王硯不斷優化藥方。對于痰熱較重的患者，加用黃芩、瓜蔞增強清熱化痰之力；伴有血瘀的，配伍丹參、川芎活血化瘀；出現梅核氣癥狀的，添用半夏、厚樸散結降逆。吳明將這些經驗整理成詳細的診療手冊，標注不同癥狀的用藥變化和生活調攝建議。

隆冬時節，流感與焦慮情緒交織來襲。王硯以溫膽湯為基礎，加用紫蘇葉、防風解表散寒，制成預防湯藥，免費分發給學校和社區。學生們捧著印有卡通圖案的藥杯，好奇地問：“喝這個真的能不做噩夢嗎？“

春節前夕，蘇曼帶著全鎮居民錄制的感謝音頻來到衛生院。音箱里，熟悉的鄉音此起彼伏：“王大夫，謝謝您讓我睡了個好覺！““現在終于能安心工作了！“蘇曼的眼睛亮晶晶的，重新化上了精致的妝容：“我又能站在話筒前，給大家讀溫暖的故事了！“

深夜，王硯在藥房整理藥材。月光透過窗欞灑在竹茹上，泛著柔和的光澤。手機震動，是小吳發來的消息，附帶一張照片：他戴著學士帽站在校園里，笑容燦爛。王硯望著照片，在新的醫案本上寫道：“溫膽湯調和的不僅是紊亂的心神，更是現代人在喧囂世界里迷失的安寧。當痰濕散去，每一個靜謐的夜晚，每一次平和的呼吸，都是生命最溫柔的回響。“

此時，煎藥室里新的溫膽湯正在沸騰，藥香混著希望的氣息，飄向小鎮的每一個角落，為那些被失眠與焦慮困擾的靈魂，帶去治愈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