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不想多掙點工錢？”

吳牧的聲音在空曠的車間里回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李小飛聞言，立刻像觸電般抬起頭，黝黑的臉上寫滿了渴望，點頭的幅度大得幾乎要把脖子甩出去。

“師傅！這還用問么？想！當然想啊！”李小飛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顯得尖銳，他搓著粗糙的雙手，指縫里滿是機油的痕跡，“出來打工的，誰不想多掙點錢？家里還等著我帶錢回去呢。”

吳牧瞇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朝著李小飛勾了勾手指，這個動作像是打開了某個秘密的開關。

“師傅！你說！”李小飛立馬俯身湊了上來，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錯過了師傅的任何一個字。

“你這樣....”吳牧壓低聲音，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去搬配件的時候，碰到他們那些徒弟，你就裝作不經意地把你們安裝布機的待遇透露給他們。記住，要表現得像是隨口一提，別讓人看出是故意的。”

李小飛眨了眨眼睛，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不知道是因為車間悶熱還是內心緊張。

他撓了撓后腦勺，粗糙的工裝袖口在陽光下泛著油光：“啊！師傅！這和咱們能不能多掙錢有關系嗎？”

吳牧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卻帶著不容反駁的意味：“聽我的就是！包你們多掙錢。”

他的目光越過李小飛的肩膀，仿佛穿透了時空。

吳牧太了解丁三他們幾個本地爛人的德性了！

篤定他們還會像前世那樣，只給徒弟們畫餅，不會給出多少實質性的好處，更不可能像他們這樣安裝前就給徒弟們承諾好工錢。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那些徒弟在聽說了李小飛他們的待遇后，還會有多少積極性？

這就要打個問號了。

而要是幾個徒弟失去了積極性，沒有了徒弟們埋頭苦干的支撐，就靠他們這幾個絲毫吃不得苦的爛人，最后還能裝幾臺布機？

同樣得打個問號！

而他們少裝一臺，吳牧他們就能多裝一臺。

……

西大門外的場地上。

初秋的陽光毫不留情地炙烤著大地。

高海軍、李小飛和小汪師傅的兩個徒弟正汗流浹背地往板車上搬配件。

與其他幾個安裝隊的徒弟們手抬肩扛的狼狽相比，他們使用板車的效率明顯高出一大截。

李小飛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目光在人群中尋找著目標。

很快，他鎖定了和他同期進廠的小趙。

小趙正吃力地準備扛起一根撐檔，單薄的身軀在重壓下微微發抖。

“哎！小趙！”

李小飛裝作偶遇的樣子，拉著對方往一堆木箱后面走去。

木箱投下的陰影成了天然的掩護，空氣中彌漫著木頭和機油混合的氣味。

“小趙！安裝一臺布機，你們師傅給你們多少工錢啊？”李曉飛壓低了聲音問道，眼睛卻機警地觀察著四周。

小趙搖了搖頭，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不知道啊！你們師傅說了？”

李小飛神秘地豎起兩根手指：“我們師傅說安裝一臺布機給我們20塊錢，加班還管飯，每天一個肉菜。”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看著小趙臉上震驚的表情：“而且工錢在安裝前就說定了，廠里結了工錢就給，絕不拖欠。”

小趙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微微顫抖：“這么多？我們師傅只說不會虧待我們，但沒說具體數目......”

李小飛重重地拍了拍小趙的肩膀：“兄弟！你可得長個心眼，最好是先問清楚...別白干了，到時候后悔都來不及！”

他湊近小趙耳邊：“”我可是看在咱們一起進廠的情分上才提醒你的，你可千萬別和別人亂說啊......”

“嗯嗯！不會！不會......”小趙連連點頭，但眼神已經變得飄忽不定。

“走吧！繼續干活......”

兩人重新回到陽光下繼續干活，但小趙的腳步明顯慢了許多，肩膀上的撐檔似乎比剛才更沉重了。

……

夜幕降臨。

車間的日光燈劃出一片明亮的區域。

李小飛的肚子適時地發出了一聲響亮的抗議，嘴里開始嘟嚷：“師傅！肚子餓了，咱們吃飯去吧！”

吳牧笑了笑，手上的活計沒停：“那你們先去食堂吧，我再等等你們師娘，她們回去燒菜了，沒這么快......”

話音未落，李小飛立刻變了臉色，嬉皮笑臉地湊上前：“師傅！我覺得現在還不是很餓，還能再干一會兒。”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餓急了的小狗嗅到了肉香。

大約半個小時后，程婉姐妹倆的身影出現在新車間門口。

程婉手上拎著一個網兜，網兜里放著兩個鋁飯盒。

即使蓋著蓋子，濃郁的肉香還是不可阻擋地飄散開來。

“吃飯啦！”程婉清脆的聲音在車間里回蕩。

幾個徒弟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像聽到沖鋒號的士兵一樣沖向食堂。

吳牧和程婉姐妹走在后面，看著徒弟們雀躍的背影，嘴角不自覺上揚。

說好了加班管飯的，那肯定要兌現。

到了食堂之后，吳牧就一人先給他們發了10塊錢：“你們自己打飯，一人打兩個素菜，飯管夠！錢花完了再找我要。”

他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附近幾桌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打好飯之后，八個人坐到一張長條桌上。

程婉打開鋁飯盒。

濃郁的肉香立刻彌漫開來。

飯盒里裝著滿滿的肉燒豇豆，五花肉的油脂浸潤著每一根豇豆，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李小飛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丟進嘴里。肉汁順著他的嘴角流下：“哇！好吃！師娘！你們做菜的手藝真好！......”

他的聲音因為滿嘴食物而含糊不清，但臉上的幸福表情說明了一切。

眾人開始大快朵頤。

斜對面。

小趙和他的同伴們眼巴巴地看著這一幕，飯盆里的飯和蔬菜似乎更難以下咽了。

而他們的師傅們卻一個個都不見了蹤影。

不用想，吳牧也知道他們的幾個師傅去了哪兒——廠大門斜對面的小飯店。

此刻，他們應該正在推杯換盞，胡吃海喝。

怕是早就把徒弟們忘到腦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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