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左右。

吳牧完成了自己工位的拆卸和裝配的準備工作。

在修配車間鉚好摩擦片后，他拎著鉚好了丁腈摩擦片的離合器輪，大模大樣地返回車間。

這次，他連給摩擦片做偽裝都懶得做了。

沒那個必要了。

這年頭可不像后世通信那么發達，出了什么新奇的東西，只要發一個視頻就能分分鐘傳遍全世界。

沒有手機的時代，信息傳播緩慢，等這玩意兒口耳相傳開來，他們早就把錢分進兜里了。

車間里。

小汪師傅完成了主軸的校正，就開始代替汪主任檢查。

查到送經軸的時候，小汪師傅眉頭皺了起來：“陳師傅！你這送經軸怎么回事？我兩只手指怎么也擰不動！”

一旁站著的陳師傅窘迫不已，汗珠早已冒上額頭。

“重新校正！”小汪師傅一臉嚴肅，語氣不容置疑。

陳師傅不敢吱聲，蹲下后開始重新校正。

可他蹲在機臺后面摸了半天，急得滿頭大汗，送經軸就像和他作對一般，就是校不好。

吳牧在一邊看了一會兒，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扯著他的工裝把他拉起了身：“陳師傅！你歇一會兒，我來。”

說完他順手接過陳師傅手上的19×22mm梅花扳手，利落地蹲下，開始松送經軸托腳螺帽。

1515織機的老式長送經軸，有四個托腳（兩端主托腳，中間撐檔兩個副托腳），與只有兩個托腳的半軸比起來，校正難度也相對大一些。

先松中間兩只托腳。

吳牧一只手松螺帽，一只手嘗試著擰動送經軸。

很快就鎖定了問題的核心所在。

一個中間的托腳位置不正造成了卡滯。

他徑直卸下這只托腳，直奔修配車間。

把托架固定到臺虎鉗上，用銼刀銼了一下之后，回到車間再重新裝上，擰緊螺帽。

再試，送經軸在他的手指間滴溜溜地輕轉。

吳牧的整個動作如行云流水，干凈利落，毫不拖沓。

一番操作都被周師傅和陳師傅看在眼里，先前對吳牧的那份若有若無的輕視之心也隨之消失，化為心底悄然滋生的服氣。

不知不覺，時間到了上午十一點。

平車工序基本完成，就等汪主任回來做最后的檢查交接。

可汪主任還沒有回來。

小汪師傅只好讓布機打著空車，四人坐到食堂休息。

.......

棉織十四廠是中秀鄉鄉辦企業。

和棉織八廠緊靠在一起，都是擁有幾百臺布機的大廠。

汪主任拎著公文包匆匆地從棉織十四廠辦公樓走出來。

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珠，嘴里嘀咕道：“真特么不容易啊！累死老子嘍.....”

嘴里雖然抱怨著，但他的臉上卻滿是收獲后的笑容。

昨天下午他跑了五家，加上剛剛完成的棉織十四廠，一共完成了10家。

一共收到了5000塊錢的首付款。

就剩下稍微遠一點的五一棉織廠和小海織布廠。

“還有兩家下午再去吧。”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他夾緊了公文包，走到車棚后跨上自己的摩托車，直接返回前灶織布廠。

.......

前灶織布廠食堂。

四人坐在食堂里，吹著風扇，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眼看著到了吃飯時間，小汪師傅一邊和幾人聊天，眼神卻不時地飄向窗外。

吳牧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暗自好笑。

小汪師傅剛開始的時候，拒絕參與分錢，這會兒卻又眼巴巴的盼著。

這也不能怪他。

如果汪主任真的把12家全部搞定，那可就是一萬二千塊錢。

他就是分一成，那也是一千二百塊了。

他辛辛苦苦上班一年下來也攢不下這么多錢。

“突突突.......”

正在這時，熟悉的摩托車的轟鳴聲從大門口傳了過來。

“終于回來啦......”

周師傅和陳師傅不明就里，只以為是小汪師傅肚子餓了，等著汪主任吃飯，附和道：“哎呀！忙了半天，餓得前胸貼后背嘍......”

汪主任沒有回車間辦公室，而是把摩托車直接開到了食堂門口。

停好車后，他拎著鼓囊的公文包走進食堂，滿面春風地朝著幾人打招呼：“都餓了吧？開飯！開飯！”

說完他就去廚房吩咐大師傅上菜。

有周師傅和陳師傅在，汪主任只是詢問了一下平車的情況，至于合作的事只字沒提。

吳牧看著汪主任滿面春風的樣子，心里暗道：“穩了。”

吃過午飯之后，吳牧和小汪師默契地跟著汪主任進了車間辦公室。

門一關，小汪師傅就急不可耐地問道：“哥！怎么樣？”

汪主任伸出兩根食指，交叉在一起比劃了一個十字，樂呵呵地說道：“已經搞定了10家，還有兩家下午去。”

他拍了拍鼓鼓的公文包后問道：“咱們是現在分，還是等下午兩家搞定了一起分？”

吳牧笑道：“我們活還沒有干完，就等兩家搞定了一起分吧。”

小汪師傅直勾勾盯著公文包露出的鈔票棱角，喉結滾動了一下之后不敢置信地問道：“乖乖.....真的收了這么多錢啊？”

汪主任笑罵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沒見過錢似的！”

小汪師傅一點也不尷尬，撓了撓頭說道：“見是見過，銀行里比這多多了，但那錢都是人家的，沒我的份啊....”

“行了！下車間吧，我檢查好了，你們早點上經軸。”

汪主任收起笑容，從抽屜里拿出檢查單，帶頭向車間走去。

汪主任檢查完今天平車的布機，露出滿意的表情，拍了拍小汪師傅的肩膀：“今天干得很不錯！”

隨后他就出了車間，騎著著他的嘉陵摩托車，風風火火地再次出發。

四人配合著上好經軸后，小汪師傅支走了乙班的兩個機修工。

留下吳牧和他一起等幫接工接頭，等運轉正常后，兩人去汪主任辦公室等候。

等待的時間，似乎被期待拉扯得更長。

窗外車間布機的轟鳴聲，墻上的掛鐘的嘀嗒聲，都成了心焦的伴奏。

下午四點左右。

“突突突......”

熟悉的摩托車發動機聲音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辦公室門口。

吳牧和小汪師傅對視一眼，臉上的喜色再也藏不住。

分錢的時刻，終于降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