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霞坐在一邊聽著。

看著吳牧和錢桂芬斗嘴，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食堂的燈光在她的睫毛下投出細碎的陰影，襯得她的側臉格外的柔和。

錢桂芬心里有點詫異：“細丫頭剛上班的時候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這就好了？”

目光在她和吳牧兩人之間打轉，突然用調羹一敲搪瓷飯盆：

“霞孩！.....”

這聲調拉得老長，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啊？”

秦霞猛地抬頭，一粒飯粘在嘴邊都忘了擦。

“我說...”錢桂芬湊近秦霞耳邊，熱氣噴得她耳朵發(fā)燙：“交接班的時候還哭喪著臉，這會兒怎么跟喝了蜜似的？”

秦霞小臉一紅，正準備說話，就看見機修工小汪端著飯盆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她急中生智，努了努嘴說道：“班長！小汪來找你了。”

……

小汪并不是找錢桂芬的。

他一屁股坐到了吳牧身邊，然后湊到他耳邊悄悄地問道：“吳牧！想不想賺點外快？”

這不是瞌睡有人送枕頭么？

吳牧眼神一亮，毫不猶豫地點頭說道：“當然想了！汪師傅有什么活？”

歐小汪說道：“前灶村織布廠的布機都需要平車（大修）了，他們廠沒有平車隊，我準備組織一個平車隊去幫他們平車，只要活干得好，那邊答應給50塊錢一臺，提供一頓午飯。”

一個平車隊標配4個人，動作快一點，半天就可以平一臺。

50塊錢四個人平均分那就是一個人十二塊五。

不少了！

抵得上廠里3天的工資了。

不過，吳牧沒有立即答應，問道：“汪師傅！這工資怎么分配，怎么結？”

前世他可是吃過虧。

要是來個先付一點，剩下的設個什么諸如幾個月后布機沒問題什么的條件，那吳牧就不干了。

小汪說道：“工錢你放心，咱們平分。那邊答應平好的布機運轉正常后第二天就結算工資。”

吳牧心想，這個結算工資的方案倒是可以，最多也就是白干一天，于是點頭說道：“汪師傅！這活我干了。”

小汪見吳牧點頭后，笑著說道：“我已經(jīng)和甲班和乙班的兩個機修工都說好了，做早班不參加，中班和夜班的過去。6個人輪流著干，今天翻班就算了，明天咱們就開始。”

吳牧點頭說道：“汪師傅！我沒有問題。”

小汪站起身，拍了一下吳牧的肩膀：“那就這么定了！”然后端著飯盆走了。

兩個人的對話并沒有避著錢桂芬她們。

錢桂芬似笑非笑地看著吳牧：“辣坎子！你這上一個班都喊累，怎么接外面的活還一頭的勁？”

吳牧一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想要天天吃肉，不苦點不行啊！”

秦霞禁不住白了他一眼：“就知道吃肉！”

吳牧知道秦霞這是關心自己，打了個哈哈后笑道：“你們放心，只要有肉吃，我就渾身是勁，絕對沒問題。”

錢桂芬瞪了他一眼：“行了！別耍寶了！吃了飯趕緊進車間修機器去。”

“得嘞！”

吳牧三口兩口吃完，把飯盆往秦霞面前一推，然后晃晃悠悠地走向車間。

……

棉十八三班倒的翻班順序是：

夜班→中班→早班→夜班。

生產(chǎn)任務不緊的時候，翻班會休息一天。

生產(chǎn)任務緊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休息。

今天是丙班最后一個夜班。

這次翻班就沒有接到廠部休息的通知。

也就是說吳牧他們丙班早上7點下班，下午三點就要上中班。

中間只休息八個小時。

這八個小時還包括吃飯、洗澡、洗衣服以及路上來回所耗費的時間。

這也就是很多靜海本地女孩子不愿意進織布廠的原因。

太苦了！

......

下班后。

吳牧在大門口等到程婉姐妹倆，然后帶著她們進了車間辦公室。

車間有一男一女兩個主任，不分正副。

互相協(xié)作又各有分工。

男主任張一鳴主要負責設備維修和男工的管理。

女主任湯素芬主要負責生產(chǎn)和女工的管理。

學徒女工也是湯主任負責。

吳牧直接找上了她：“湯主任！這是我的倆個老鄉(xiāng)，麻煩你安排一下。”

然后他就對姐妹倆說道：“我下午做中班，就先回去了，你們倆聽湯主任安排。”

交代完姐妹倆，吳牧就獨自離開了車間辦公室。

這時候也沒必要說太多。

拍再多的馬屁，姐妹倆也還是擋車工學徒。

而且，棉十八有從靜海一棉聘請過來的幾個退休老擋車工，做常日班專門負責教學徒工。

主任怎么安排都一樣。

出了車間后，吳牧快步回宿舍。

......

秦家的院門開著。

秦霞的自行車已經(jīng)停在了小樓的走廊下。

吳牧把院門鎖好，然后就準備回宿舍。

秦霞聽到動靜，系著小圍裙從廚房間走了出來。

她像是一個迎接丈夫回來的小媳婦，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回來啦！....”

“吧唧....”

吳牧一把攬住她的小腰，在她臉上啄了一口。

秦霞大驚失色，心虛地掃視著四周，嘴里嬌嗔道：“癡鬼！大白天的在外面，你也不怕被人看見。”

吳牧笑道：“這院里就咱倆，誰能看見？”

秦霞掙脫了他的懷抱：“我在給你下面條，趕快洗澡去，洗好了就過來吃。”

“今天丈母娘沒給我留早飯嗎？”

秦霞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癡鬼！你想得美，我媽沒把你趕出去就不錯了！”

吳牧這下子明白了。

感情是自己帶著程婉姐妹過來后惹得秦母不高興了。

吳牧沖好澡走進小樓客堂間的時候，一大碗冒著熱氣的陽春面已經(jīng)擺在了八仙桌上。

細白的面條盤在琥珀色的面湯里，上面還有兩個荷包蛋，翠綠的蔥花撒在最上面，看著讓人垂涎欲滴。

吳牧也不客氣，端起面條就開吃。

秦霞端著粥碗，一邊喝粥，一邊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臉上滿是柔情：“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一碗面下肚，吳牧一臉滿足地打了個飽嗝，趿拉著塑料拖鞋就往樓上走。

這架勢！

非常的自然。

就和在自己家沒什么兩樣。

秦霞也沒有多想，癡癡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

回過神來后，她趕緊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然后開始忙碌。

“癡鬼是自己先睡還是在等我呢？...”

想到這里，秦霞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再次加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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