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牧家不住在臨海市區。

他家住在距離市區20多公里的東亭鎮。

東城公路，是臨海縣城往東一直到黃海公路的一條沙石路。

砂石路可沒有柏油路那么好走。

坑坑洼洼不說，客車一路經過，揚起漫天灰塵，隔著老遠都看不到人。

坐在車上的人也不好受。

吳牧下車的時候，感覺滿嘴都是沙子。

9點左右，吳牧拎著帆布旅行包在到了自己家——一棟紅磚青瓦的三間平房門口。

此刻，貼著褪色年畫的木門緊閉著。

木門框上還有幾道當初他量身高的刻痕。

家里沒人。

爸媽應該是出去打零工，姐姐吳玲去了鎮上的一家繡花作坊。

從大門右下角貓洞的磚頭下面拿了鑰匙，吳牧打開門鎖后推門走進了屋子。

站在客堂間，靜靜地地看著這既陌生又熟悉的一切，吳牧心里不由得感慨萬千。

這房子還是吳牧讀初中的時候建的。

記憶中，家里的老房子就是一個七架梁兩間的草房，相當于就是一室一廳，還破舊不堪。

屋外下小雨，家里下大雨。

實在不能住了，才建的這三間房。

為了建這三間平房，老吳家也拉下了不少的饑荒，當時一共向親戚朋友借了八百多塊，到現在還有200多塊沒還上。

外墻沒有粉刷，只是用水泥簡單地勾了縫。

內墻倒是粉刷了，但用的是石灰。

至于地坪，那根本就沒有做，還是黑黑的泥地。

客堂間放著一張家常柜和一張八仙桌，掉漆的桌腿用磚墊著，這也是老吳家最像樣的兩樣家具了。

客堂間還放著一張夏季乘涼午睡用的竹塌。

“唉！窮啊！”

吳牧嘆了一氣后，把帆布旅行包放到了八仙桌上。

客堂間還有一個乘涼用的竹塌。

吳牧往竹塌上一躺，瞇著眼睛開始想心思。

也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了兩聲如百靈鳥般清脆的聲音：

“牧子！....”

“牧哥！你回來啦....”

隨著聲音，兩個嬌俏玲瓏、眉眼如畫的花季少女，逆光出現在門口，一前一后走進了屋子。

兩個小妮子看上去十七八歲，無論是身材和長相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標準的瓜子臉，柳葉眉，大大的眼睛，滿是膠原蛋白的臉上帶著一點點嬰兒肥，扎著小馬尾。

倆人身上都穿著淡黃色的連衣裙。

聞聲識人。

吳牧聽聲音就知道這倆人是誰。

隔壁老程家的一對雙胞胎姐妹。

這倆人比吳牧小一歲，從小一起光屁股玩到大，貨真價實的青梅竹馬。

不！應該說是親如姊妹更準確一些。

姐姐名叫程婉，人如其名，性格溫婉恬靜。

妹妹名叫程夢，從小性格比較活潑，古靈精怪。

姐妹倆是單卵雙胎，身材外貌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最最讓人頭疼的是姐妹倆總喜歡梳一樣的發型，穿一樣的衣服。

因此，誰是姐姐誰是妹妹一般人還真分辨不出來。

只不過這個一般人不包括吳牧。

姐姐程婉手里端著一個搪瓷盆，里面放著半個西瓜。

她把搪瓷盆放到八仙桌上，說道：

“牧子！剛剛小夢說看到你回來了，我還有些不信呢，沒想到真是你回來了，渴了吧？這是我爸開早工從地里摘回來的西瓜。”

程婉左眉梢那顆不起眼的朱砂小痣隨著笑意輕顫，這是姐妹倆唯一的區別標記。

她放下西瓜時，指甲縫里還粘著一點新鮮的泥土。

顯然她今天也下過地。

妹妹程夢從廚房拿了刀，切了一角西瓜，蹦跳著湊了過來。

她的發梢掃過吳牧的臉頰，那熟悉的皂角香讓吳牧恍惚回到了三人偷摘鄰居家桑葚的童年。

她獻寶似的把西瓜湊到吳牧嘴邊：“牧哥！這西瓜放在井里冰過，甜到了心坎里，你嘗嘗！”

一聲牧哥喊得吳牧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吳牧坐起身，伸手給了她一個腦瓜崩：“你這死丫頭又準備鬧什么幺蛾子？”

“哎呀！...”

程夢嘴里發出一聲嬌呼，把西瓜往吳牧手里一塞，然后雙手叉腰氣呼呼地說道：“臭牧子！不識好人心，哼！”

吳牧心道：“這才對味嘛！”

“別鬧！”程婉輕拉了一下程夢，然后笑著問道：“牧子！你是回來接我們的嗎？”

吳牧咬了一口西瓜，然后疑惑地問道：“接你們？”

程婉說道：“我和小夢不是都畢業了嗎，前兩天給你寫信了，我們想跟你去靜海打工，怎么？你沒收到我們的信嗎？”

吳牧搖了搖頭：“沒有。”

他還真沒有收到程婉姐妹寫的信。

不過，現在人都見到了，糾結這個問題也沒有意義。

吳牧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婉兒！夢兒！你們就沒有想過再復讀一年？我建議你們倆再復讀一年，考不上大學，考個大專也是好的。”

“不要！不要....”

吳牧剛剛說完，倆個小妮子就都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似的。

陳婉拿著毛巾，細心地幫吳牧擦掉衣領的西瓜籽，然后說道：“牧子！我不想復讀了，以我們今年考的這點分數，就是再復讀兩年也考不上。”

程婉這倒是說的大實話。

吳牧也是在鎮上的中學讀的初中和高中。

東亭鎮中學的教學質量到底怎么樣，他心里一清二楚。

整個臨海，甚至整個江南省，東亭中學都是吊車尾的存在。

每年要是能考上一個，那都是這個學生家里祖墳冒青煙了。

吳牧不死心地問道：“那要是去臨海一中復讀呢？”

程婉搖頭說道：“咱們的基礎太差了，去臨海一中也白搭，耽誤時間還浪費錢。”

程夢附和道：“對！我就不是一個讀書的料，我才不要復讀呢，我們要跟你去靜海。”

姐妹倆想法出奇的一致。

吳牧無奈地說道：“我沒什么本事，最多也就是帶你們進織布廠做個擋車工。

我跟你們講，織布廠的擋車工可是很苦的，你倆可要想好了。”

程婉態度堅定地說道：“擋車工就擋車工，別人能干我們也能干！”

程夢附和：“對！我姐說得對，咱們也不比人家缺胳膊少腿。”

吳牧有些猶豫：“這...這個...”

程夢唬著臉威脅道：“牧子！我可告訴你，我爸說了，要是你敢不幫我們，他就拿扁擔抽你！”

吳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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