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記處是個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墻上糊著發黃的舊報紙，角落里堆著幾捆泛黃的賬本。

一張脫漆的辦公桌上，擺著個銹跡斑斑的鐵皮暖壺，王富貴一屁股坐在藤椅上。

“喏，填表。“

他從抽屜里甩出張皺巴巴的登記表。

“嗯。”

陸毅接過表格眉頭微皺。

表格抬頭印著“鐵嶺公社物資借用登記表“。

下面只有姓名、材料和日期三欄。

太簡單了，簡單得反常。

他余光瞥見王富貴正用指甲剔著牙，沒有異常，眼下別無選擇，陸毅只能提筆。

“填好了。”陸毅將表格推過去。

“呵！”

王富貴忽然咧嘴一笑，只見他兩根手指捏起表格一角，慢悠悠晃到半空突然松手。

表格落到了地面上。

“什么意思？“

陸毅表情冷了下來。

“沒什么意思，就是不想給你東西！”

“你懂了嗎？”

王富貴慢悠悠起身，一腳踩在表格上碾了碾。

“鐵嶺村每個村民，都有權利申請。”

“莫非你想違反規定不成？”

陸毅冷著臉看著王富貴。

“規矩？權利在我手上！”

“我想給誰就給誰！”

王富貴滿臉戲謔盯著陸毅。

“………”

陸毅雖憤怒，但還是強壓著怒火。

畢竟王富貴在這個公社就是一只地頭蛇，現在的自己斗不過他。

隨后陸毅轉念一想，既然直路走不通，那就走彎路，找一個比他官還要大的人來震他。

公社社長羅志明，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其實吧，陸毅。”

“這些東西給你也不是不行……”

王富貴露出玩味笑容邊走邊說：

“只要你拿出20斤糧票來換，我會考慮考慮。”

“20斤？你還真敢要啊！”

陸毅神情更加冰冷。

這個年代，都不奢望大米了，每家每戶能吃上窩窩頭就已經很幸福了。

你張嘴就要20斤？不怕撐死自己？

“滾！”

陸毅想都沒想直接開罵。

“什么？”

王富貴一愣。

“叫你滾啊！還等著吃飯呢？”

“王富貴你這頭肥豬，張嘴就要20斤？咋了家里就你一個人吃團圓飯？”

陸毅冷笑打量著王富貴。

“好！很好！”

“姓陸的你有種！”

王富貴聽出了其中的含義直接破了大防

他家里面確實只有他一個人，父母很早離世，除了剛轉嫁過來的沈紅梅。

他還真的一個人吃團圓飯。

陸毅這句話，可謂是殺人又誅心。

最關鍵的是沈紅梅，三天兩頭拿東西就往娘家里跑，導致他家里糧食不夠。

看到陸毅來，想著應該能敲詐一筆，沒想到東西還沒騙到，還挨了一頓罵。

“臨近嚴寒，木板就我們公社有，明天可不要哭著過來求我！”

“如果你想砍樹，我告訴你！”

“沒個二三十人你根本砍不動，這里沒有大型機械！”

此時的王富貴無比憤怒指著陸毅。

陸毅沒有搭理，嘴角掛著一抹笑意，似乎很享受王富貴破防的感覺。

王富貴見此更加破防了：

“陸毅！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

“哦。”

“王富貴你信不信，明天你會乖乖的，把東西交在我手上。”

陸毅此話一出，王富貴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

“陸毅你瘋了？我告訴你誰來都沒用！”

“別想拿到任何東西！”

“呵！那我們拭目以待吧。”

陸毅嘴角掛著玩味的笑意轉身就走。

“呸！還拭目以待？”

“你算什么東西？”

王富貴狠狠啐了口唾沫。

………

陸毅來到外面并不著急去找羅志明。

要想求人辦事，那必須就得送禮！

在這物資匱乏的年代，除了糧食最重要的還有什么？

那就是肉！

他打算先回家取肉，并于傍晚的時候送到羅志明家。

至于為什么是晚上，送禮這種事講究私密，如果被人看到注定少不了閑話。

最重要的是原主記憶里面，羅志明跟王海文也就是王富貴的叔叔早年間有過矛盾。

那個時候羅志明還不是社長，冬荒時王海文克扣了羅志明家的救濟糧，害得羅志明老母親差點餓死。

而他當上社長后，自然是在找機會懲治這兩叔侄，可這兩人滑的跟泥鰍似的，讓他無從下手。

現在機會送上門來還有肉，羅志明肯定不會拒絕。

想到這，陸毅加快步伐往家趕。

1個時辰后……

他遠遠就看見陸天魚站在院門口張望，身上落滿了雪。

“爸，這么冷的天你站外面干啥？”

陸毅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前。

“兒啊，我擔心你回不來。”

陸天魚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擔憂，上下打量陸毅，發現他雙手空空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沒事的兒子，借不到就算了。”

“咱們將就著住，多添些柴火把炕燒熱點。”

陸天魚說著，伸手拍了拍陸毅肩膀的雪。

“嗯。”

陸毅沒有過多言語，攙扶著陸天魚往屋里走。

進屋后，暖意撲面而來。

鐵爐內柴火噼啪作響，橘紅色的火光映在斑駁的木墻上。

陸十三正蹲在一旁，用樹枝在地上畫著小兔子，聽到動靜立刻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

“哥哥你回來啦？”

“嗯。”

陸毅揉了揉陸十三的腦袋。

“哥哥借到木板了嗎？這風吹得我好冷。”

陸十三仰起吹的通紅的小臉。

陸毅有點心疼溫柔開口：

“快了，明天公社就送過來了。”

“好耶！”

陸十三滿臉開心原地轉了個圈。

“哎。”

陸天魚見此嘆了口氣，他轉頭一看發現陸毅已經將房梁的兔肉取了下來。

“兒啊，你這是？”

“我去趟羅社長家。”

陸毅麻利地用麻繩捆好兔子。

陸天魚臉色一變，急忙拉住他的胳膊：

“你去他那里干嘛？莫非是想……”

“嗯，王富貴那狗東西刁難我們。”

陸毅壓低聲音：“羅社長跟他們有舊怨，這是最好的機會。”

“可是這也太貴重了吧……”

陸天魚看著肥碩的兔子感到一陣可惜。

分開吃，他們都還能吃好幾頓……

“放心吧，爸不就一只兔子嗎？”

“等我回來打10只給您。”

陸毅拍著胸脯安撫道。

隨后他拿起裝有肝臟的白布，取出一半再用白布包好，將它纏在腰間，再把另一半小心翼翼放回去。

這肝臟可是個好東西，當地老人都很喜歡吃，能補血補鐵。

羅舍長母親最近生病了，自己帶一些過去，事情肯定能事半功倍。

“爸，我走了。”

陸毅面容堅定來到門口。

“這……”

陸天魚還想再說，可看到兒子去意已決也只能點點頭。

“………”

陸天魚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了口氣，伸手替陸毅整了整衣領：“路上小心，雪天路滑。”

“嗯。”

陸毅應了一聲，推開門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