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虎命,添至兩虎,聚十虎得‘倀鬼’】
七個軍士中,只有那個年紀最大的老軍士,身有墨跡環繞,亦是虎命。
虎命者兇而悍,宜從軍。
來到這個世界,已然有月余。
不是在受傷,就是在受傷的路上。
趴在少女的背上,陳圣虛弱開口:
“多謝。”
“嗯。”
少女額頭冒著細密的汗珠,她小小的身軀卻要將陳圣連同那個木箱給背起,很吃力。
“你不是說,我們不走這條路下山嗎?”
“張師爺是鼠命。”
“這和鼠命有啥關系?”
“他膽子小。”諸葛靈槐簡單解釋:“你那一吼,響徹山林,還有震懾心神、失魂落魄之感,張師爺會逃。”
“這么肯定?”
“九成九。”
“那你要是錯了?”
“一起死唄。”
陳圣啞然失笑。
結果下山一路,倒也真的平安無事,沒有遇見猛獸,也沒有遇見搜山之人。
似乎,都被那一聲虎吼嚇走了。
“你的傷勢怎么樣?”
到了山腳,諸葛靈槐拐入一條小路,同時發問。
“還行,死不了。”
陳圣呼了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王百戶那一撞,雖然撞碎了自己胸骨,但實際上以自己如今的體質,不算重傷,
關鍵是震山吼。
暴血傷身,震山吼同樣也傷身......肺臟炸了。
這些妙術根本不是如今的陳圣能施展的。
所幸有【斷頭不死】的強大生命力,炸了肺也不會立刻死掉,甚至在快速愈合著。
“大概多久可以下地走路?”少女再問。
“你背累了?”
“啊!”女孩聲調第一次拔高了些許,氣喘吁吁著。
陳圣啞然失笑:
“有點困難,沒有十天半個月,難好。”
“那你在這里等我,不要走動......你也走動不了。”諸葛靈槐將陳圣放在地上,撿來了些枯枝葉覆在他身上,頭也不回的離去。
陳圣蜷縮在枯枝敗葉中,默默修持不動龜蛇四十八字咒——或者說,該叫做真武咒。
斷裂的胸骨在緩慢生長、粘連,炸掉的肺臟也在一點一點的愈合。
約莫過去了兩個時辰,太陽開始落山,日暮光潑灑下,層林盡染。
諸葛靈槐回來了。
“從婆婆那里討的藥。”
黑乎乎的膏藥敷在陳圣的胸膛。
“吃下去。”她又將一粒雪白珍珠喂進青年口中。
珍珠下肚,幾乎是一瞬間,陳圣感覺到有冰流在胃中爆發,瞬間浸潤四肢百骸,
無論是斷筋碎骨,還是破裂的臟腑,都在飛速愈合!
比那大蟒湯還要神奇。
“這是什么藥?”
“保村仙下的蛋。”
“誰家蛋長的跟珍珠似的?”
“我家蛋。”
陳圣噎住,竟無言以對。
許久,雖然虛弱依舊,但已然可以自主行動了,他便爬起身:
“我們現在去哪里?”
“北邊的集市。”諸葛靈槐言簡意賅:“王百戶失蹤,龍驛縣很快就能發現,到時候,他們尋不見龍驛山的虎王蹤跡,會察覺不對。”
“這幾天,會有一場更大規模的搜山。”
“要遠離。”
陳圣默默點頭,起身走了兩步,依舊很虛弱,少女便攙著他,兩人踩著枯枝葉,走在夕陽光下,一路向北。
“北市是干啥的?”
“北市旁邊就是昭覺寺和一線天,一線天再往北是通往秦地省省府長安城的子午道,往東就是湖廣省,那兒已然算半個中原了。”
諸葛靈槐解釋道:
“龍驛縣這塊地,算是三省交匯之所,北市就是秦地省、湖廣省和我們西蜀的邊民,一起建立的一處互市。”
陳圣恍然大悟:
“金昭烈和阿蠻現在也在那兒?”
“白蛇寨主說是去昭覺寺上香了,具體我也不知道。”
陳圣了然。
“遠不遠?”
“不遠,有河,我帶你坐船,順流而下,明早就能到......不過走到小北河,需要一點時間。”
………………
月上中天。
“這就是你說的船?”站在小北河的河畔,陳圣盯著破破爛爛的木筏,又看了一眼湍急的河流,眼角抽了抽。
“大晚上的,去哪里找渡船人?”
諸葛靈槐聲音清脆:
“要是硬等到明天,渡船人沒等來,倒是可能把孟氏的藤甲軍給等來。”
“孟氏,很厲害嗎?”
陳圣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諸葛靈槐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孟氏的族長,是昭武帝親自封的西蜀土王,你說了?”
陳圣恍然:
“龍驛縣的縣令孟祝濤,也是孟氏的人?”
“嗯。”
諸葛靈槐悠悠點頭:
“不只是龍驛縣,西蜀境內十九座府州,知府、知州全是孟家人。”
陳圣暗暗心驚,同時也明白了過來,為什么內行司的人會出現在此,會針對孟氏。
西蜀省,說是大慶的西蜀,實際上,應該說是孟氏的西蜀。
昭武帝絕不會允許這么一個龐然大物存在于自己治下。
西蜀,會亂。
思緒輾轉間,陳圣最終還是坐上了爛木筏,盯著諸葛靈槐撐船的笨拙、生疏模樣,
哪怕虛弱、困乏到極點,他也半點不敢合眼。
生怕前腳才睡下,后腳就翻進了河里!
“我不會翻船的。”諸葛靈槐被盯的不自在,有些生氣。
“我知道你不會翻船。”
陳圣嚴肅開口:
“但首先,這玩意要能稱之為船。”
“你不信任我?”
“信,我只是不困。”
“說這話的時候,你能別打哈欠嗎?”諸葛靈槐翻了個好看的白眼,沒聽見陳圣的回話。
她斜眼看去,青年已經蜷著身子,呼呼大睡了。
少女嘟了嘟嘴,氣呼呼的撐起船來。
她看著青年,看著月色,看著河水上波光粼粼,看見左邊的岸上,有十來匹高頭大馬,騎馬的人穿著淡紅錦衣。
“蛇司的紅衣緹騎。”
她又轉頭看向右岸,那兒也有三人三騎,也在往北走,不同的是,馬上的人穿著的是素袍。
月色下,可以模糊望見素袍上的紅色繡線。
“內行司。”
“都是往昭覺寺去的嗎?”
少女瞅了瞅打著鼾的青年,最終也沒將他叫醒,憂心忡忡。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此去平安。”
“無量天尊,三清保佑,此去平安。”
“圣人在上,孔夫子保佑,此去平安。”
她下意識的盤著佛珠,握著道家的護身符,膝上放著圣賢書,嘴里念念有詞。
“哎?”
少女看著在河流中越漂越遠的、唯一的一根船槳,陷入沉默。
………………
次日清晨。
“所以,你就把船槳給丟了?”
“不是丟,它自己滑下去了!”少女振振有詞。
陳圣有些牙疼,穿著草裙,赤著上身,濕噠噠的走在官道上,前頭依稀可以望見炊煙裊裊。
北市。
他們最終還是翻了船。
“你說你,好好的把船槳給松開干啥?”
少女烏黑的發絲緊緊貼在臉頰上,同樣渾身濕漉漉,她抱著濕透了的圣賢書,小聲道:
“又是紅衣緹騎,又是內行司的,誰看了不心慌?”
陳圣想到了那天的陰柔男子,心頭蒙上一層陰霾。
他望著近乎在眼前的北市:
“咱們還去嗎?”
“去。”諸葛靈槐點著小腦袋:“不然,就沒地方去了。”
想了想,她又道:
“婆婆說,白蛇寨的大祭司,應該也在這一塊。”
陳圣一愣:
“大祭司?”
“嗯啊。”諸葛靈槐點頭:“婆婆說,白蛇寨的大祭司,應該和某個老王八,去昭覺寺訪友了。”
“喏,就是那。”
陳圣順著少女的手指看去,在北市的更北,隱約可以望見一片連綿的宮殿群落,有悠揚的鐘聲自那兒傳來。
“那是寺廟??”
眺望著跟皇宮似的宮殿群落,陳圣的聲音拔高了八度。
“對呀。”諸葛靈槐悠悠開口:“昭覺寺以前,是后漢的皇家寺廟,再往前,是秦始皇修建的阿房宮。”
陳圣迷茫了。
阿.....房宮?
怎么跑西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