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西郡臨洮縣。
董卓緊趕慢趕,在暮色吞沒最后一抹天光的時候,看到了自家莊園。
說是莊園,不過是用夯土墻圍起來的一片土地,并非世族門閥那種塢堡,房屋也只有一層,比著普通人家倒稱得上豪華。
“吁!”
董卓輕拉韁繩,翻身下馬,取下頭上虎皮帽拍打掉身上的積雪。
涼州的天氣太惡劣了!
在回家的路上竟然下起了大雪,剛開始他還有心賞景,感受一下大西北的瑰麗風(fēng)景,后來雪越下越大,他才意識到這是東漢。
如果不是身體足夠強悍,換做穿越前的他,說不定早就凍僵一頭栽下馬,來個創(chuàng)業(yè)起始而中途凍死。
“不知道曦月有沒有送到。”
董卓伸手在大門上拍打幾下,看著天空不要命的落雪,猛然想到李豐可是說今晚必定會把曦月送到這里。
這么大雪,可別把那個小丫頭給凍壞了。
“吱呦!”
厚重的木門應(yīng)聲而開,寒風(fēng)卷著藥香撲面而來。
一個身材高大卻極為瘦弱,肩披狐裘,穿著厚厚長衫的男子走出,董卓看到此人,腦海中立刻想到這是他的兄長董擢(zhuó)。
不知道是不是前身的原因,董卓看著眼前這個病殃殃的兄長,心中莫名有種親近的感覺。
“咳咳......”
董擢掩著嘴唇一陣咳嗽,蒼白的臉上泛起病態(tài)的潮紅,卻目光柔和地看向董卓,輕聲道:“二弟,此行勞累了吧!”
“大兄,我不累,倒是你這大冷天的怎么又出來了。”
董卓聽到咳嗽聲,立刻想到自己這位兄長身體一直不好,每天不是喝藥,就是在喝藥的路上,真怕哪天醒來就得吃席。
“無妨,正巧聽到馬叫聲,猜到是你回來了。”
董擢面帶微笑,拉起董卓的手,向著院內(nèi)走去,并低聲說道:“父親等會估計會發(fā)火,切勿狡辯。”
“大兄放心!”
董卓沉聲說道。
在他的記憶中,董家父子四人相處和諧,母親早亡,父親董君雅一人把他們拉扯大,或許是出身吏官的原因,董君雅對他們兄弟三人的教育格外看重。
而兄長本就大他五歲,不僅負責(zé)卻對他和三弟的教育,生活上對兩人也非常疼愛,說是長兄如父一點都不為過。
兄長酷愛讀書,家中僅存的經(jīng)書研學(xué)通透,就低眉順眼的去士族借書。
他這三年做了游俠,逐漸混出了威名后,那幫士族也懂事了不少,兄長借書再也沒有刻意刁難。
董卓快速回憶著,看著董擢蒼白的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眼眸瞬間紅了。
他清楚,這是前身對這個兄長感情太深了。
現(xiàn)如今,既然他成了董卓,那么這一世他必護佑董家眾人一生無憂。
果然。
兄弟二人剛進入正廳,董卓就看到董君雅面無表情坐在主位,木案上放著一條短鞭,三弟跪坐在下方,微微側(cè)頭拼命地給他使眼色。
董擢在二弟背上輕拍兩下,給他了個眼神,緩步走到自己的席位跪坐而下。
董卓則上前兩步,看向面無表情,眼皮微跳的父親,雙膝重重砸在青磚地上,額頭貼著冰涼的石板:沉聲道:“父親,孩兒回來了。”
董君雅懵了!
這太出乎他的所料了。
以他對二兒子的了解,哪怕是跑出去和那些游俠混在一起,回來應(yīng)該也是一副嬉皮笑臉混不吝的模樣,怎么還帶上哭腔了。
難道今天這是要創(chuàng)新一番,換個逃避責(zé)罰的方式?
想到此,董君雅心中的怒意已經(jīng)消散一半,他雖然渴望三個兒子都踏上仕途,讓董家進階成為士族,卻不希望教導(dǎo)出三個榆木疙瘩。
大漢官場可不好混,沒點心眼,被人賣了都還幫人數(shù)錢。
他也早就看出了老二志不在此,這些年雖然反對董卓與那些游俠廝混,卻也對這個兒子有所觀察,知曉其竟然憑自己本事混出了點名堂。
董家在臨洮這個小縣城,即便是沒有任何權(quán)勢,卻也無人敢找麻煩,這少不了董卓的功勞。
不然家里這些財產(chǎn),怕是早就被那些貪官污吏設(shè)法吞并了。
所以。
董君雅內(nèi)心雖然希望董卓也多讀經(jīng)書,卻早已對他的未來有了別樣的規(guī)劃。
按照他的想法,尋個機會讓董卓通過征辟進入軍隊,能夠識文斷字,再加上這身武藝,或許戰(zhàn)場更能發(fā)揮兒子的才能本領(lǐng)。
“起來吧!”
董君雅臉色稍作緩和,沉聲說道。
董卓聞言緩緩站起身,臉上掛著淚痕,眼眸通紅地看著董君雅,裝出心情激動的模樣。
演戲就要演全套,他這一生注定要走出一條不一樣的道路,與其總被父親管束,還不如一次性搞定,徹底開始在涼州縱橫。
董君雅看著兒子這幅表情,臉皮顫動幾下。
知子莫若父,他沒想到自己這個兒子現(xiàn)在臉皮如此之厚,演戲而已,用得著這么投入,他又不是真心要責(zé)罰。
“坐下吧!”
董君雅再也難說出斥責(zé)的話語,淡淡地說道。
待到董卓跪坐在桌案后,董君雅再次開口道:“伯穎與旻兒這段時間務(wù)必要認真研習(xí)經(jīng)書,等開春了為父設(shè)法為你們謀一條出路。”
董擢與董旻立刻俯身道謝。
只不過董卓看到了三弟董旻臉上一片苦悶之色,他清楚自己這個三弟也不愛讀書,只不過沒有他這么大膽,只能屈服在父親的威嚴下。
“卓兒,這段時間你也要勤練武藝,開春后為父會為你尋一個征辟的機會。”
董卓聞言眼眸微瞇,想了一下卻也俯身道謝。
他不想再走上這條路了,歷史上的董卓就是征辟入伍,雖然靠著一身過硬本領(lǐng),被涼州三明慧眼識珠,但沒有政治背景的他,雖在戰(zhàn)場上建功累累,也還是到30歲才成為大漢羽林郎。
后世人都說屠龍少年終成惡龍,卻不知這都是被逼的!
董卓不想現(xiàn)在就回絕父親的好意,只能等之后再想辦法推辭掉。
父子四人正在房內(nèi)談話,一個仆從急匆匆的跑到門口,跪俯在地,大聲道:“主人,隴西李氏給二公子送來了禮物。”
“送我房內(nèi)吧!”
董卓自然明白是曦月到了,礙于父親兄弟都在,他并不想把曦月帶到這里。
“遵命。”
仆從應(yīng)答一聲,快步離去。
房間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董卓身上,半響坐在主位的董君雅率先發(fā)問:“李氏怎會給你送來禮物?”
“可能是我?guī)洶伞!?
董卓心里是真想吐槽一下老爹,他都快混成整個涼州游俠的大哥了,也算是往來無白丁,與李氏有點交情也很正常吧。
不過。
他并不準備和被大漢思想毒害太深的父親說太多。
以父親的才能,一輩子也僅僅是做了個縣尉,如此遭遇卻還未看明白在大漢的生存之道,這是認知上的缺失。
李氏雖然有些沒落,思想上卻很正確,只要家族榮耀得以延續(xù),大漢是否會亡,他們才不在意。
他即將與虎謀皮,這些事還是不讓家里知道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