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丹爐的余溫尚未散盡，一縷青煙裊裊，帶著新煉成“凝氣丹”特有的草木清香。

白安剛將幾枚溫潤如玉的丹藥裝入玉瓶，便聽得洞府外禁制被觸動，傳來熟悉的笑聲。

“老白，開門！有好東西給你開開眼！”

白安嘴角微揚，揮手解開禁制。

洞府石門滑開，只見江河一身嶄新的內(nèi)門弟子青袍，襯得他那顆光頭愈發(fā)锃亮，臉上帶著掩不住的得意。

他手里捏著一沓符紙，材質(zhì)細膩，隱有流光，絕非尋常貨色。

“老江？稀客啊，不在你那制符室里鉆研十四長老傳下的秘法，跑我這丹房來聞藥味兒？”

白安打趣道，側(cè)身讓江河進來。

洞府不大，陳設(shè)簡單，但收拾得干凈利落，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和火氣。

江河大喇喇地在石凳上坐下，將那沓符紙“啪”地一聲拍在石桌上：

“瞧瞧！‘云紋雪魄紙’，內(nèi)門符堂特供！

擱以前，想都不敢想！

用這玩意兒畫一張‘輕身符’，效果起碼強三成！”

他眼睛放光，手指珍惜地撫過符紙邊緣。

白安拿起一張，入手溫涼柔韌，紋理間果然有細微的云紋流轉(zhuǎn)，蘊含的靈氣精純而內(nèi)斂。

他點點頭：

“是好東西。看來內(nèi)門符堂待你不薄。

十四長老……待你如何？”

他問得含蓄，目光卻帶著關(guān)切。

當(dāng)初江河對拜入十四長老門下可是患得患失。

江河聞言，臉上得意的笑容收斂了幾分，下意識摸了摸光頭，嘿嘿一笑：

“嘿，還行！十四長老性子是真溫和，沒架子。

就是……要求也忒高了點！”

他壓低了聲音，

“你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制符，講究個‘意在筆先，神契符成’，

光有靈力畫得準(zhǔn)還不行，得領(lǐng)悟符箓本身的‘意’！

我這‘金光護身符’都畫廢了快一籮筐了，才算勉強摸到點門道，

勉強入了他老人家的眼，賞了這點‘云紋雪魄紙’練手。”

“意在筆先，神契符成……”

白安咀嚼著這八個字，若有所思。

這與他在靈田邊日復(fù)一日觀察種子破土、感悟自然生發(fā)之道，似乎隱隱有相通之處。

他看向江河：

“能得十四長老指點，這可是真?zhèn)鞯茏拥拇隽恕?

你這光頭，機緣不小啊！”語氣中帶著由衷的替好友高興。

“嗨，機緣是機緣，可也真累啊！”

江河擺擺手，隨即又好奇地湊近白安，

“別說我了，你呢？

聽說內(nèi)門那位齊長老，可是出了名的……嗯，要求嚴(yán)格？”

白安給自己和江河各倒了杯清心茶，抿了一口，才緩緩道：

“是進了丹堂。齊長老確實嚴(yán)厲，一絲不茍。

不過……”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平和的光，

“比起當(dāng)初在外門，自己摸索著煉丹，或者跟在你后面去清風(fēng)樓淘換那些藥性受損的丹藥

，如今能光明正大地使用丹堂里那些精純的藥草，有長老指點控火訣竅、辨析藥性融合之理，

已是天壤之別。累，但也踏實。”

他想起靈田里那幾點破土的嫩綠，想起日復(fù)一日的觀察與澆水，補充道：

“煉丹之道，也講究個‘勤’字。

控火如松土，需均勻細致；

凝丹如播種，需恰到好處；

溫養(yǎng)如看護，需耐心體察其性。

齊長老雖嚴(yán)，但指點的都是根本。”

這番話，隱隱帶著幾分在靈田侍弄時的感悟。

江河聽得直點頭，又略帶羨慕地咂咂嘴：

“還是你們煉丹師好啊！

材料看得見摸得著，火候大小也能直觀感受。

我們畫符的，一筆下去，靈力稍有不純，符意稍有不凝，整張符就廢了，

連個響兒都聽不見，光剩心疼那上好的符紙了！”

他拍了拍桌上的“云紋雪魄紙”，一臉肉痛。

白安失笑：

“各有各的難處罷了。

對了，”他想起一事，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玉盒，推到江河面前，

“剛煉成的‘凝氣丹’，品質(zhì)尚可。

你畫符耗神，此丹能助你更快恢復(fù)靈力，溫養(yǎng)神識。”

江河眼睛一亮，毫不客氣地接過打開，

一股清新凝神的藥香撲鼻而來，玉盒內(nèi)躺著三粒圓潤飽滿、丹紋清晰的淡青色丹藥。

“好東西！”他合上蓋子，小心收好，

“嘖嘖，老白，你這煉丹的手藝真是越來越精純了！

這可比清風(fēng)樓老劉頭那些壓箱底的貨色強多了！”

兩人相視一笑，江河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站起身來：

“行了，不耽誤你溫養(yǎng)丹爐了。

我還得回去跟那堆‘金光護身符’死磕呢！十四長老布置的功課，可不敢馬虎。”

他走到門口，又回頭沖白安擠擠眼，

“對了，下次要是缺什么偏門藥材，我在清風(fēng)樓的地位也升了，有事吱聲！”

白安點頭：“知道了，慢走。”

目送江河那青袍身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消失在洞府外的山道上，

白安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自己那尊古樸的丹爐。

爐壁溫?zé)幔€帶著剛才成丹時的余韻。

他不再耽擱。盤膝坐于丹爐前的蒲團上，手掐法訣，引動精純的火力。

一聲低沉的嗡鳴，爐底沉寂的赤紅陣紋驟然亮起，

白安神色專注，眼神銳利如鷹隼。

他打開丹爐頂蓋，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

他動作沉穩(wěn)而迅捷，從身旁早已備好的玉盒中，攝出幾株葉片細長、邊緣帶著鋸齒的翠綠靈草

神識高度凝聚，他指尖法訣倏然一變！

爐內(nèi)的灼熱瞬間沉寂下來，只余下溫和卻綿長的熱力在爐膛內(nèi)緩緩流淌。

就是此刻！

白安毫不猶豫，攝起另一個玉盒。

盒中是一小汪乳白色、散發(fā)著溫潤醇厚氣息的粘稠液體——地脈石乳。

他小心翼翼地將一滴石乳滴入爐中。

那乳白液滴甫一接觸溫和的橘黃火焰，并未立刻沸騰，

白安屏息凝神，心神完全沉入爐中。

汗水無聲地從白安額角滲出，又被丹爐散發(fā)的熱力蒸干。

不知過了多久，爐內(nèi)兩股色澤分明的霧氣已徹底不分彼此，

化作一團流轉(zhuǎn)著青白二色光暈、散發(fā)著圓融和諧氣息的濃稠靈液。

光暈流轉(zhuǎn)如意，生機盎然，正是凝丹的最佳時機！

白安眼中精光爆射，雙手法訣如穿花蝴蝶般急速變幻！

爐底的橘黃火焰猛地向內(nèi)一收，徹底熄滅！

只余下爐膛本身積蓄的、足以保持靈液形態(tài)的溫?zé)帷?

就在火焰消失的瞬間，那團流轉(zhuǎn)著青白二色光暈的濃稠靈液，驟然向內(nèi)！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將其狠狠攥緊！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