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隨著隨后一個弟子手中閃過一道毫光。

面前的丹爐輕聲作響。

白安緩緩抬頭。

高臺之上的長老淡淡的點了點頭，聲音不緊不慢。

“其余人離去吧……我這里不適合你們?！?

白安看著那些弟子垂頭喪氣的離開，面上不動聲色。

這些弟子還能參加一次其他長老的考核。

若是還不通過，便只能拜入那幾位臭名昭著的長老門下了……

看著他們難看的神色，白安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看向高臺之上的齊長老的目光，渴望的神色更重。

他一定要留下來！

白安停止了體內長春功的運轉。

他的速度是最快的，所以他服下了一枚丹藥打坐調息。

白安挺直脊背，壓下心中翻騰的激動與忐忑，目光坦然迎向高臺。

齊長老沒有再去看下方僅存的兩人，甚至沒有開口宣布下一輪考驗的內容。

只見他寬大的袍袖無風自動。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源自亙古的沉寂氣息悄然彌漫開來。

他右手抬起，五指微張。

指尖不見絲毫靈光閃耀，卻仿佛在虛空中勾勒著無形的軌跡。

“嗡——”

一聲極其低沉、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嗡鳴響起。

整個宏大的石殿地面，瞬間亮起了無數細密繁復的紋路！

陣法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帶著一種沉靜、厚重、包容萬象的奇異質感。

陣紋的核心處，隱隱浮現出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草木蟲魚的虛影

它們并非靜止，而是在以一種玄奧的韻律生滅流轉。

白安和那冷峻青年只覺得眼前景象一陣模糊扭曲。

并非視覺上的變化，而是神魂感知被瞬間拉入了一個奇異的力場之中。

一股無形的、沛然莫御的壓力籠罩全身。

“此陣，名為‘萬象歸真’?！?

齊墨長老那平淡無奇的聲音，此刻如同洪鐘大呂，直接震蕩在兩人的心神之上，

“不考技藝，不論修為。唯問爾等本心?！?

“立于陣中，心魔自顯，妄念叢生。

七情六欲，貪嗔癡慢疑，皆成劫數幻境。

或沉淪，或迷失，或癲狂，

皆為道心不堅，心性有瑕。”

齊墨長老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掃過陣中兩人：

“能守住靈臺一點清明，不為幻境所迷，不為妄念所動，持心守正者，方有資格入我門下。

時限，

一炷香?！?

話音落下。

齊墨長老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截暗紫色的線香。

屈指一彈，線香無火自燃。

一縷筆直的青煙裊裊升起，散發出一種能安定神魂的奇異淡香。

幾乎就在線香點燃的剎那，陣法之力轟然運轉！

白安眼前繁華盛景轟然崩塌！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狼藉的廢墟之中，熟悉的宅邸化作焦土。

親人絕望的哭喊與仇敵猙獰的狂笑交織。

一個充滿誘惑的聲音在他心底低語：

“力量！唯有絕對的力量才能守護一切！

來吧，吞下這枚‘萬魂丹’，

以萬靈精魄鑄就無上道基，

仇敵彈指可滅！

殺！

殺！

殺！”

一股暴戾、嗜血的沖動瞬間沖擊著他的理智。

眼前仿佛真的浮現出一枚散發著詭異黑紅光芒的丹藥。

冷峻青年眼前則是另一番景象。

他仿佛登臨絕頂，腳下是匍匐的萬千修士。

無數敬畏、狂熱的目光聚焦于他。

一個威嚴宏大的聲音在他識海回蕩：

“汝乃天命所歸！

丹道魁首！

此世當以你為尊！

順昌逆亡，凡有不服者，盡可焚為灰燼！”

一股睥睨天下、唯我獨尊的狂傲之氣瞬間充斥他的胸膛。

讓他忍不住想要長嘯，想要將一切阻礙踩在腳下。

這僅僅是開始！

幻境如同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種種幻境，光怪陸離，真假難辨。

它們并非簡單的畫面，而是直接作用于心神。

勾起心底最深處的渴望、恐懼、執念與陰暗，調動起最原始激烈的情緒。

痛苦、狂喜、憤怒、悲傷、貪婪、傲慢……

種種極端情緒如同驚濤駭浪，瘋狂沖擊著兩人的理智堤壩。

那冷峻青年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臉色時而漲紅如血，時而慘白如紙。

他牙關緊咬，發出咯咯的響聲，額頭上青筋暴起，眼神時而迷茫，時而充滿暴戾的占有欲，時而又是極度的恐懼。

他在拼命抵抗，但幻境的力量如同附骨之疽，不斷侵蝕著他的心神。

當那“唯我獨尊”的幻境再次加強，他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狂傲意味的低吼，周身氣息劇烈波動，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那狂念徹底吞噬。

“道爺我成了！”

反觀白安同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但他并不是受到心境上的壓力。

雖然這一切都很逼真，但這是原主的記憶……和白安……無關。

而面對堆積如山的珍寶，他眼神雖有波動，卻迅速化為清明與一絲憐憫：

“外物迷眼，道心蒙塵。”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流逝。

陣法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滅，映照著陣中兩人截然不同的狀態。

冷峻青年身上的氣息越來越混亂，眼神徹底失去了焦距。

口中發出無意識的嗬嗬聲，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顯然已深陷幻境泥潭，心防徹底失守。

白安則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看似隨時可能傾覆，卻始終頑強地漂浮著。

他臉色蒼白如紙，汗水浸透了衣衫，身體也在微微顫抖。

但他的眼神，在經歷了最初的劇烈掙扎后。

卻漸漸沉淀下來，變得越來越清澈，越來越堅定。

那是一種在狂風暴雨洗禮后，對自身信念更加清晰的認知和守護。

他不再試圖強行驅散幻境，而是以自身堅定的道心為錨點，任憑幻象生滅，我自巋然不動。

長春功運轉帶來的那一絲生機，在他心神的引導下，化作堅韌的藤蔓，牢牢護住了靈臺那一點不滅的清明。

石殿內一片死寂，只有線香燃燒時細微的“嘶嘶”聲，以及陣法運轉時低沉的嗡鳴。

齊墨長老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陣中的一切。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線香，已燃至盡頭。

最后一縷青煙，裊裊散入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