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 黑天書
- 納樓蘭
- 2266字
- 2025-07-02 19:00:00
尋常情況下,神景境界的齊槐面對紫府境界的讀書人,自然無法這般輕易的將其困在菩提樹幻境之中。就算他是山長大人的首徒,是天下五洲同代年輕人之中最為耀眼的十數人之一,也絕無可能。
畢竟相差著一個境界。
大道長生,后五境相鄰兩境之間的差距,遠非前五境可比。
山上曾有個說法,形容神景是‘尋道’。紫府是‘知道’。仙尊是‘證道’。準圣是‘合道’。真圣是‘得道’。
神景與紫府一境之差,卻在‘道’上,有著鴻溝之別。
齊槐之所以能強行將其拉入菩提樹下參禪,還是因為這真言小印只是神通投影,其所具備的實力不足真正的紫府境界十之一二。
故而以禪機磨盡其投影,只是早晚的事情……
一襲白衫從天而降,如飛雪飄然落在演道臺。
齊槐伸手一招,參天菩提樹轉瞬被收入掌心,漸趨于無。
付墨生自臺下站起身,抹了抹嘴角的血跡。他只是臟腑受到些許震創,被掐住脖頸時,氣機有些紊亂,事后稍加調理修養,便無大礙。
走上演道臺,付墨生對師兄齊槐執了一禮。而后看了看柳宗白,猶豫片刻后,眉心火紅印記浮現,噬心藤游竄而出,鉆入柳宗白體內,將那顆熒惑種子取出。
這魔種原是被他噬心藤埋藏在五禽體內,待柳宗白接觸五靈扇時被抽取氣血,從而又神不知鬼不覺進入了柳宗白身體。為的就是以防萬一。當然,他還有更深遠的考慮……
現在看來,也虧得他早有籌謀。否則柳宗白利用破境時的文道饋贈,口含天憲‘止戈’二字,還真的會讓他敗下陣來。
只見重回自由之身的柳宗白,額頭之上的枝條與藤蔓緩緩淡去,呆滯的目光與渙散的神情也逐漸好轉,最終雙膝一軟,仿佛枯竭了一樣,雙臂垂落,跪在演道臺上,昏沉不醒。
“將他抬回住處,修養百日即可復原?!备赌D而對重新登臺的萬姑蘇幾人吩咐道。
包括萬姑蘇在內的幾名弟子先是猶豫片刻,而后見齊槐并未理睬他們,這才躬身稱是,背起柳宗白朝竹林深處走去。
齊槐輕拍付墨生肩頭,關切問道:“傷勢如何?”
付墨生微笑搖頭示意無礙,而后執禮:“多謝師兄出手相救?!?
兩人一前一后,走下演道臺。
齊槐眺望遠處,初雪的天,青山一片銀白,“其實就算我不來,那柳家闕主也不敢動你。”
付墨生低頭淺笑。
彼時,他拿捏著柳宗白,而中年儒士又拿捏著自己。
熒惑魔種一旦種下,只有自己能解。那中年儒士心知肚明。其有此舉,說白了,不過是虛張聲勢,追求平衡罷了。
付墨生有鴻都學宮作為依仗,敢賭自己絕不會先行斷氣。但柳宗白可就說不準了,如果柳宗白先死,學宮定會出面干預中年儒士暴起殺人……到時孔丘扶風柳家,只能默認這個啞巴虧。
這便是付墨生的算計。
也是他能預見這場比試最壞的結果,以傷換命。
現在看來,學宮顯然還是不愿意看到這種結果,故而師兄才會在柳宗白斷氣前及時出面。
“你是不是很不理解,像柳宗白這樣品性一般,對學宮又無感恩之心,平日在內院更是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弟子,學宮為何還會來者不拒,并任其放肆?”齊槐轉過頭看著沉默不語的師弟,似乎總能猜中付墨生心中所想。
“不瞞師兄,我確實有此疑問。”付墨生說道。
“找到答案了?”齊槐問道。
“可能,我對有教無類的理解尚未達到師尊他老人家的高度與境界罷。”付墨生苦笑搖搖頭。
“你能這么想,師兄很是欣慰。但其實這內里的真相,有教無類四字卻還只是其一?!?
“當初師祖創建鴻都學宮,讓大道十四觀長生法從高不可及的云端落入凡塵,是為了給那些究其一生也無法觸摸到修行門檻的世俗可憐人一個眾生平等的機會。不論出身,不論天資,皆有求長生的機會。”
“那個時候,西千重洲的疆域之上,還尚無十六劍宗,玄黃要塞,天符宗,驪山君子堂,真意宗之流。而十四觀的大道祖庭門下,也不屑于舍本逐末來學宮求道。故而起初的些許年間,學宮的確是讓無數凡人燃起了長生的希望。所招入山上的弟子,大都是沒有出身和背景的普通人。”
“直到三千年前那場九五之爭。自詡正道的天下盟,將妖魔冥異神五觀修士組成的邪王盟打得分崩離析,天下格局自此重新洗牌。儒禪道劍武辯農偃商,九觀祖庭為防止始終中立的學宮獨占一洲之地,這才紛紛在這片大陸上創建了下屬宗門。用以削弱鴻都學宮的影響,并在關鍵時刻起到制衡作用?!?
“也是自那時起,這些山上巨頭開始陸續安排門中弟子,以學宮‘有教無類’為由,在每年招生之際,混入山中。這些弟子之中,或許有道心堅毅者,入山之后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求道修行,如下山之前的內院第一葉撼山。但更多的還是作為耳目,借修行之機,暗中傳遞著學宮動向。”
“如今日這位柳宗白,以及登青云梯時被你斬去一臂的張角,恐怕都是這種角色。”
付墨生心下恍然。
原來‘有教無類’四字之中,還藏著這樣的真相。
可學宮既然知道這些弟子的真實目的,為何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齊槐仿佛再次聽到了付墨生的心聲,于是又解釋說道:“師尊何等修為,自然不愿理會這種小事。學宮有教無類,數千年間桃李遍天下。而大道十四觀,登山者云集,難道還差這幾個被當做棋子的少年?”
“以他們最多不過龍門或天地橋境界的修為,又豈能真的起到監視學宮的作用?只不過是不敢觸碰學宮底線,又要求個心安的微妙平衡罷了。”
“天下盟鏟除邪王盟后,對學宮的存在一直如鯁在喉。若非當年九五之爭損失慘重,尚未完全恢復元氣,又得分心提防七十萬大山與北桑榆、南客兩洲的卷土重來,恐怕不會每年僅僅只是送來幾名弟子這么簡單。”
付墨生眉頭輕鎖:“難道他們還敢與學宮開戰?”
齊槐神色微變,一縷憂愁縈繞心間。
“天下大勢,素來分分合合,福禍相依。那些仙尊,準圣的心思,誰又能猜得清呢?”
齊槐想起師尊曾與梅觀主提起的劫。
學宮的劫。
再加上這半年來,副山長,守陵人,以及十四位觀主紛紛破天荒擇徒收嫡傳弟子的行為,讓他愈發不安。
預感之中,今日的學宮,好像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