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九九六更狠，更絕。

這哪里是什么供奉契？

分明是敲骨吸髓、吃人不吐骨頭的賣身契。

簽下去？別說觸摸仙道了，怕是連喘口氣都是奢望。

至于那顆大名鼎鼎的“凝氣丹”，陳玄也曾聽過。

但此時此刻從楊雄嘴里說出，就純粹是畫在紙上的超級大餅。

楊雄甚至連實物都沒亮出來，就只有手中那個還不知道里面是裝著什么的玉瓶。

他陳玄，一個經歷過前世的穿越者，太懂這套路了。

如此重賞，背后需要付出何等慘烈的代價？

黑虎幫什么時候變得如此“慷慨”了？

這絕非賞賜，更像是一場豪賭，賭注就是所有人的命。

那所謂的“內城仙家福地”，恐怕是遙不可及的幻影。

而眼前這契約，才是通往地府的賣身契。

更別提……體內那株神秘財神樹，那才是他真正的寶貝。

怎么可能為了一枚還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凝氣丹，就把自己下半輩子徹底吊死在黑虎幫這棵爛樹上。

看清了楊雄的真面目后，陳玄就轉頭準備和王鐵柱商量接下來的打算。

此時身旁的王鐵柱卻激動得滿臉通紅，呼吸粗重，下意識就要跟著人潮往前擠，嘴里喃喃道：

“御劍…內城…凝氣丹…玄哥，簽了就能……”

他話未說完，胳膊卻被陳玄死死攥住，硬生生將王鐵柱從狂熱的幻夢中拽回了現實。

陳玄的聲音壓得低，卻分外清楚：“柱子，醒醒。看清楚，這契…是賣命契，是買命錢?！?

他刻意加重了“買命錢”三個字。

王鐵柱猛地一顫，對上陳玄帽檐下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

那眼神像一盆冰水，瞬間澆熄大半了他心頭的火焰。

他張了張嘴，看看臺上志得意滿的楊雄。

又看看周圍為了一張黃紙狀若癲狂的人群，一股刺骨的寒意莫名地從脊背中升起。

就在這時，楊雄志得意滿的聲音再次壓下全場：“好！好兄弟，夠膽魄?！?

“簽！都簽，簽下契約，領了金錠，便是我黑虎幫生死與共的內堂兄弟。至于丹藥……”

他目光掃過那幾個最狂熱的核心弟子，帶著一種施舍般的恩典：

“待此間事了，我楊雄親自帶你們去見幫主，論功行賞，那凝氣丹……唾手可得。”

陳玄拉著心神不寧的王鐵柱，悄然退到了人群更外圍，心中思量著。

靈石，那才是他今日來此的目的。沒想到出現了凝氣丹這么一個擾人插曲。

十塊下品靈石，是他完成上一次兇險任務后應得的報酬，是他修煉路上不可或缺的資源。

此刻，這原本清晰的目標，在這片瘋狂的漩渦中，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柱子，在這里等我?！标愋穆曇舻统炼逦?，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松開了拉著王鐵柱的手。

“玄哥？你…”王鐵柱一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他以為陳玄最終還是被那“凝氣丹”打動了，準備去簽訂契約。

陳玄沒有解釋，整了整斗篷，邁開腳步。

并未走向那爭搶契約的狂熱人群，而是沿著人群的邊緣，走向總舵大門側旁的小門——那里是平日發放任務酬勞的偏廳入口。

他步履堅定，如同湍急洪流中的一塊礁石，與周圍景象格格不入。

他的出現，立刻引起了維持秩序護衛的注意。

幾個護衛警惕地看向他，手立刻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陳玄在距離偏廳入口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微微抬頭，聲音不高：

“外堂弟子陳玄，前來領取上月任務的酬勞，十塊下品靈石。”

他的聲音平靜，沒有絲毫對臺上那一場“潑天富貴”的向往，仿佛只是像平日一樣，前來領取酬勞。

但這異樣在狂熱喧囂的背景下，顯得格外突兀。

附近幾個正搶著按手印的人下意識地停下了動作，疑惑地看向這個不識抬舉的家伙。

“現在凝氣丹在前，還管這任務的十塊靈石？”

就連臺上，正志得意滿欣賞著“收獲”的副幫主楊雄，也被這小小的插曲吸引了目光。

楊雄臉上的豪邁笑容微微一滯，隨即化作一種饒有興味的審視。

他并未立刻開口，只是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這個在如此誘惑面前，依然還惦記著區區十塊靈石的年輕弟子。

短暫的沉默過后。

護衛看向臺上的楊雄，等待指示。

楊雄臉上的表情變幻了一下，那審視很快被“大度”的笑容取代。

他抬起手，對著護衛隨意地揮了揮，聲音不高不低，卻足以讓附近的人都聽清：“哦？是陳玄啊。”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上位者的寬容，“既然心不在此，那我楊雄，也不強人所難?！?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陳玄那低垂的帽檐，仿佛要穿透斗篷看清他的表情：

“該是你的，自然給你。來人，把陳玄的靈石結了?！?

“是。”

護衛應聲，轉身進入偏廳。

陳玄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只是微微頷首，算是回應了楊雄的“恩典”。

很快，護衛拿著一只沉甸甸的小布袋走了出來，遞給陳玄。

陳玄伸手接過，入手微沉，隔著粗糙的布袋，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十塊棱角分明的靈石輪廓。

他沒有當場清點，只是將布袋收入懷中。

然后，他再次對著臺上的楊雄方向，微微躬身抱拳道：

“謝副幫主，靈石已領?！?

說罷，他沒有任何停留，轉身徑直朝著外圍等待的王鐵柱走去。

仿佛一個局外人，只是完成了自己該做的事，便毫不留戀地抽身離開這片是非漩渦。

楊雄看著陳玄毫不拖泥帶水的背影，臉上那“大度”的笑容緩緩收斂，轉為陰冷。

他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呵…倒是個明白人，也是個…不識抬舉的。”

“玄哥，凝氣丹拿到了？”王鐵柱一臉期待地望著陳玄。

“沒有，只是上個月的靈石罷了，走?！标愋]有停下腳步，只是聲音清晰地傳入王鐵柱耳中。

“走？”王鐵柱一愣。

“可…可是那契約，那凝氣丹…”

王鐵柱看著陳玄的背影，又看看那些捧著契約狂喜的人群，心頭天人交戰。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王鐵柱不再猶豫，也顧不上什么凝氣丹了，朝著陳玄消失的方向，擠開人群跌跌撞撞地跑去。

臺上，副幫主楊雄微微偏頭，對著身旁護衛頭目，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跟上去，那個叫陳玄的，心思太活，留不得?！?

“還有那個跟他一起跑的蠢貨，一并處理掉。手腳干凈點，別留下尾巴。”

“那十塊靈石……記得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