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羽的故事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也是習慣性的等待著下文的開始。鄃縣中學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勉強可以算做生活調味劑的也就只有那天職工會議上校長帶來的消息——青年作家林濛全國中學巡講，元旦按計劃要來學校做個小講座。

對我而言，在這個鳥不拉屎的縣城遇到這樣的活動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谷羽，這個林濛是誰啊？”散會后回辦公室的路上，我實在是找不到文人圈有這么一個人，只好期望谷羽能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發覺谷羽有些心不在焉，他卻依舊是徑直地向前走。

“我大學閑工夫都花在讀閑書上了，什么劉同、辛夷塢、顧漫的故事我都讀的差不多了，可也沒聽說有林濛這號人物啊？”

“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我一直自言自語，林濛這個名字不知怎么的就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谷羽依舊有些恍惚地向前走著。

“哎哎哎，谷大俠，發什么呆呢？”

“沒什么，想起些往事。”谷羽輕輕一笑，“走吧。”

“那個啥，谷哥，咱有段日子沒講過故事了吧？您看這天高云淡萬里無云的好天氣，真是好日子啊。”

“別扯淡，您是真打算誤人子弟啊。看看幾點了，您還打算上課嗎？”谷羽把手腕橫在我的眼前，生怕我看不清。

“這不也就順帶一提嗎？”我訕訕作罷。

這天的語文課不多，我和谷羽都是兩節，早就備好課也沒什么壓力。辦公室里的我們兩個都各懷心事，我是在想谷羽的故事，他應該也在想他的故事。

谷羽冷水洗頭的“好習慣”沒有因為那次的插曲改變，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那會兒還是中午洗，現在已經成了全天侯。而這天，谷羽大晚上洗完頭帶著“飄逸的長發”飛上床后，臥談會在涼颼颼的背景下開始了。

而我也終于等到了久違的谷羽式往事。

高二的數人都或多或少的對余下的高中生活做了打算，有些幼稚可笑，有些一語成讖，有些聊勝于無。

谷羽是不打算過太多改變的，原因無他，他的性格不喜多變。

魏然是永遠消停不下來的，每天總有一兩次班空，3班門口伸出一個黝黑的腦袋，沖著谷羽葉寒傻笑。

谷羽雖說對此頗為無奈，但也是很高興能經常和魏然扯皮。

晚餐時間有三刻鐘，對谷羽他們來說是很長的空閑了。每天的這個時候，除非有什么特別的事情，谷羽葉寒魏然是一定在3班門口走廊里胡說八道許久的。

谷羽印象中最深刻的“三方會談”大致是這樣的：

魏然：“谷哥，咱要不要來場籃球友誼賽啊？增進一下文體科的友誼啊！”

谷羽一臉嫌棄的瞥著魏然：“黑然，你當我傻啊！我腦子進水了和你體育班比賽，還友誼，友誼你丫啊！”

葉寒一言不發。

魏然不依不饒，“就一場比賽啊，你們班人才挺多的，一塊玩玩也增進同學關系。”

葉寒伸出三個手指。

魏然撓了撓頭，“啥意思？”

谷羽拍了拍魏然肩膀，推著他向10班方向走，“加上我和葉寒，會打的就三個人，為了咱的友誼，你快點在我面前消失。”

“那個谷哥，要不你和2班湊一個？”

“或者我們借你兩個人。”

“那什么~”

在球賽方面，魏然的執著超乎想像。

“滾。”

“滾。”

伴著兩聲沒有絲毫怒氣卻對魏然頗為震懾的喝聲，黑然趕緊撒丫子跑路。

谷羽是經常去找江濛的，二班班主任是位姓鄭的女老師，特別嚴肅，對于男女關系把控相當殘酷。谷羽這么明目張膽的“騷擾”人家班長，自然逃不過鄭主任的法眼。

可谷羽是從海爺那里混出來的人，面對數次鄭主任略帶恐嚇的目光，他也是渾然不覺，依舊是自顧自的和江濛有說有笑。

畢竟是自家班主任，江濛就不能太招搖的頂風作案，每次班主任進班的時候，江濛就偷偷給谷羽使眼色，然后摸著門框溜進教室。

谷羽也是每次被這丫頭逗得開心，哼著調跑回班里。

方曉是經常碰到谷羽和江濛的，小丫頭每次都裝作看不見悄悄跑回自己班。谷羽自然是知道方曉的小心思，卻也沒什么辦法。

葉寒沒事是輕易不會出教室的，這家伙的課外書很多，《貨幣戰爭》《博弈論》等等應有盡有。當然，和別人每天拼命學習不同，葉寒是讀著課外書怡然自得。這種學神之氣蓬發的人，連谷羽都羨慕的很。

不過葉寒還是挺喜歡和谷羽閑扯幾句的。

“葉大師，您這是又在研究什么啊？”谷羽扶起葉寒正在看的書，“嚯，《博弈論》，我連名字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就是經濟學的一個分析工具，是研究具有斗爭或競爭性質現象的數學理論和方法。”葉寒放下手中的書，橫過座位，和谷羽面對面。

“不懂，這玩意不太適合我！葉寒，咱文科生看這東西干啥？”谷羽是不太喜歡數學的，更別提高等數學。

“我喜歡經濟啊，反正也沒什么事，看什么不是看！”

“你這話真是氣死人不償命，大家都作業做不完的時候，你還沒什么事。”谷羽盯著面前一臉輕松的葉寒，“要不是和你小子過命的交情，我都有殺了你的心。”

葉寒撇嘴一笑，不置可否，“你接下來兩年打算怎么過？”

“我啊，還那樣唄，該學學該玩玩。”

“那你和江濛呢？”

“我和她怎么了？一切都很好啊。”提起江濛，谷羽就莫名的歡喜。

“我是說，你沒對你們兩個的未來有什么打算？”

“這個——”谷羽扭頭想了想，“沒有吧，走一步看一步唄。”

“我就知道你這么說。”葉寒對谷羽沒有長遠規劃頗為無奈，但也毫無辦法，或許這也正是谷羽的可愛之處。

“那你和方曉呢？”谷羽反問道。

“天機不可泄露，有句話咋說來著，船到橋頭自然直。有些事，不可強求。”

“別給我扯淡了，你小子沒計劃，鬼都不信。”谷羽不屑的看著葉寒，“如果有一天你都沒計劃了，那這個世界上就沒人會計劃了。”

“谷班長謬贊了。”

“去你丫的。”

高二剛開始的時間，一切如舊，給了谷羽世間所有都毋須擔心的假象。而他恰恰忘了，如夏去秋來般，在看似一成不變的生活下，其實早已暗波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