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王卷之做完噤聲的手勢后已貼墻滑步至一個最佳方位，刀尖微沉三寸，若對方踏進門檻，一記撩刀能自下而上剖開胸腹，又恰好能將王二一把拉至身后。

顧正炎緊跟著踹了牛有田一腳，少年驚坐起時正瞧見書生彎弓搭箭對著門口，下頜朝供桌方向急點。

牛有田連滾帶爬的鉆進桌底，腐朽的幔帳垂落，恰好遮住他發抖的腿肚子。

王二聽著身后的動靜，雙手高舉：

“兄弟聽額說！這破廟里就四個等死的叫花子......”

話音未落，顧正炎弓弦又張半寸，箭簇隨著門外人影輕微晃動。

“少廢話！看你裝束明明是闖賊，裝什么流民！”

門外緊跟著又傳來一聲催促：

“大哥！這方圓十里就是郟縣！這破廟孤零零杵在這兒，定是劉宗敏那賊廝的哨鋪！跟他們啰嗦什么，直接端了得了！！”

話音方落，王二聲音陡然拔高：

“額說三位官爺息怒啊！誤會！天大的誤會啊！”

他語速快得像連珠炮：

“咱……咱都是自己人啊！額是孫督師帳下的夜不收夜哨啊！”

“孫督師？”

門外那嘶啞的聲音明顯一頓：

“夜不收？”

屋內的王卷之聞言雙眼一瞇，左手迅速切出三組戰術手語：

食指與中指并攏分指雙眼（監視敵情）。

三指直立（確認三人）。

屈肘前臂下指，從后向前擺動（出擊）。

接著掌心向上翻至頭頂，屈肘蓋住天靈蓋（請求掩護）。

顧正炎眼角余光瞥見王卷之的手勢，眉頭緊鎖。

這手勢書生前所未見，電光火石間，他腦中靈光一閃：

三個人！

他要主動出擊，讓我射箭掩護！

顧正炎屏住呼吸，箭頭微微調整了角度，弓弦拉至耳后。

王卷之隨即無聲地屈起三指！

三！

二！

一！

最后一指落下，王卷之動了！

一把抓住王二的后領，猛地向后一拽！

“額~日~你~仙~人~！”

王二只覺得一股巨力傳來，整個人驚呼著向后倒飛。

“咻！”

顧正炎的箭離弦時，王卷之已如繃緊的弩箭射出。

一招苗刀二十四式，青龍獻爪！

刀隨身走，人刀合一，刀尖直指門外！

門外那人下意識想舉刀格擋，卻哪里還來得及？

“噗嗤！”

苗刀如熱刀切油，毫無阻礙地捅進了他的胸腹！

王卷之一擊得手，手腕一擰，刀身順勢攪動，擴大創口的同時猛地抽刀！

“嗬……嗬……”

門口那人雙目圓瞪，捂著傷口，軟軟地向后栽倒。

王卷之眼角余光瞥見第二個身影，一個稍顯矮壯的漢子，正被同伴的慘狀驚得魂飛魄散，下意識想往后躲！

一招苗刀二十四式迎推刺，借著抽刀回旋的力道，刀光由下而上，直撩對方下盤！

那漢子亡魂大冒，怪叫一聲拼命向后跳開。

王卷之刀勢未盡之際，一聲破空呼嘯響起！

苗刀客猛地收勢后撤，一個滑步退回廟門之內，苗刀橫于身前。

只見一魁梧壯漢，雙手握著一柄五尺長柄大刀，正是御林軍或精銳營伍慣用的御林軍大刀！

王卷之手腕一抖，甩掉刀身血珠，身體微微下沉，擺出防御反擊的起手式。

矮壯漢子見狀，撲向被王卷之捅穿的年輕人：

“老三！老三！你沒事吧？挺住啊老三！”

被稱為老三的年輕人仰面躺在地上，嘴巴大張著發出“嗬、嗬……”的抽氣聲。

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噴出一口血沫，身體猛地一挺，徹底癱軟。

“老三——！”

那持大刀的壯漢聞聲刀鋒指向廟門內的王卷之：

“好狠的刀！好快的手！老子今天非活剮了你不可！”

廟內，顧正炎的第二支箭已穩穩搭在弦上，箭頭對準了持刀壯漢。

“活剮了我？”

王卷之側身露出身后書生寒光凜凜的箭頭：

“那就要看是你的刀快，還是我身后酸丁的箭快了！”

“驢日的！”

話音剛落，反應過來的王二揉著屁股從地上爬起來：

“下回拽人先吱聲行嗎！額這腚都他娘摔成八瓣饃了！”

老營兵罵咧咧的站起身，突然瞪圓了眼：

“喲呵！龍吞口、金吞刃，這驢日的使的是御林軍大刀啊！”

刀尖猛轉向王二，壯漢臂膀肌肉賁張。

王二卻嗤笑著拍打自己的胸脯：

“嚇唬誰呢！額在曹營那會兒，砍翻的京營將官能湊個百戶所！正經神機營的佩械，怎會落到你這河南丘八手里？”

話到這，王二看了看矮壯漢子緊攥的鳥銃笑了：

“額說咋恁大威風！原來是京營的爺們啊，皇帝老兒這是把壓箱底的京營都掏出來填河南這窟窿啦？”

壯漢聞言刀鋒一顫：

“孫督師也配驅使我等......”

“我呸！”

王二一口濃痰啐在地上：

“真當自個兒還是成祖爺那會兒的虎狼師？”

話音剛落，老營兵嗤笑一聲：

“要額說啊，京營爺們仗沒打過，剿匪倒練就了三樣本事！喝兵血！吃空餉！倒賣火器！”

持刀壯漢額頭青筋暴起，顧正炎卻將弓弦拉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學生曾聽聞京營名冊五千人，實到不過五百，連火器局的炮都敢拆了賣鐵......！”

話音未落，王卷之抬手打斷繼續道：

“這些破事，與我等何干？”

說著，他話鋒一轉，刀尖指向矮壯漢子：

“這位兄弟手里的鳥銃，銃管里可曾裝填鉛彈？火繩可曾點燃？”

矮壯漢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弄得一懵，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鳥銃，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王卷之挑了挑眉，看向持刀壯漢：

“也就是說，我這邊有兩把刀、一張弓，而你，只有一把刀，你覺得你有多大勝算？”

看著持刀壯漢鐵青的臉色，王卷之豎起兩根手指晃了晃繼續道：

“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跟著我！第二，帶著你那嚇破膽的兄弟有多遠滾多遠。”

“你驢日的……！”

王二話沒說完，胳膊卻被旁邊的顧正炎一把拉住低聲道：

“莫急莫急！此人雖是京營兵卒，但悍勇異常，絕非庸手！王大若能收服此人，我等前路兇險，正可憑添一大助力！總比殺了結仇，或放走引來追兵強上百倍！”

王卷之聽著身后的對話不再言語，苗刀斜指地面，擺出一招看似松懈，實則可立即爆發致命一擊的夜戰八方藏刀式。

他在等，等對方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