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卷之聽著顧正炎的話，瞬間明白了書生的毒計！
好一個借勢！好一個攪渾水！
只是王卷之卻想到了如何借勢化兇為吉，輕咳一聲低聲道：
“咱們手里捏著孫傳庭這面大旗，捏著李過這張王牌，更捏著斬殺劉文秀、大破闖賊的戰績，看似危險，但細想之下，這些何嘗不是籌碼！”
看著書生投過來的疑惑目光，王卷之挑了挑眉：
“崇禎對李闖恨之入骨，他要是知道咱們手里有李過，他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把李過弄到京師千刀萬剮！”
話到這，王卷之頓了頓繼續道：
“到時咱們可以擁功請賞，借著斬殺劉文秀、生擒李過、護衛孫督師、大破闖賊的潑天功勞向朝廷討一個名分。一個能讓咱們名正言順統御殘兵，號令一方州府的名分！”
說著，王卷之的聲音陡然拔高：
“巡撫？咱資歷怕是不夠，但總兵，或者……提督一省軍務總兵官，這個位置，老子坐不坐得？”
“?。?！”
顧正炎聞言一愣，總兵提督一省軍務，這可是執掌一省兵權的封疆大吏，在如今這亂世，手握兵權就是真正的土皇帝。
再一細想，瞬間明白了王卷之的圖謀，壯士要借這千載難逢的“大功”一步登天，攫取朝廷法理上的軍權！
“坐得！當然坐得！”
顧正炎立刻接口：
“壯士有此不世之功，足以震動朝野，崇禎此刻最缺的就是能打勝仗的將領，最需要的就是能提振士氣的捷報，壯士以此功勛上奏，再請孫督師親筆附奏陳情……朝廷焉能不重賞？一個總兵之位，正是壯士應得之賞！”
王卷之聞言微微頷首：
“是極，咱們要的就是個‘名正言順’，有了這總兵的虎符大印，咱們就能名正言順地收攏河南境內潰散的官軍，征調各府縣衛所的殘兵，總管河南都司下轄的軍器局、糧倉，甚至……能名正言順地向朝廷索要糧餉軍械！”
書生撫掌笑道：
“聽壯士這么一番話學生頓覺得前景一片坦途，只是……李過真要交給朝廷？”
“李過……”
王卷之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接過了話：
“皇帝想要，咱們也不能交，有他在手，李闖必然投鼠忌器，劉宗敏再瘋也得掂量，朝廷想要他？可以，拿糧餉拿軍械拿官位來換，等咱們在河南站穩了腳跟，兵強馬壯了，再考慮要不要把這個燙手山芋丟出去！”
說著，他目光投向西北：
“李闖現在一門心思要打潼關入關中，正是咱們的喘息之機，趁著他無暇東顧，老子要借著這總兵的名頭，大肆招兵買馬，整飭軍備?！?
“待明年！待李闖那廝揮師東進，猛攻京師之際……那才是真正的大戲開場……屆時哪怕勤王也會更具法理。”
這番話說的書生眼中精光大綻。
從借勢攪水，到擁功討官，再到隔岸觀火，還有……坐收漁利！
環環相扣，步步為營，將一場看似滔天的殺身之禍，硬生生扭轉成了攫取權力、割據一方的潑天機遇！
顧正炎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位壯士，不僅勇武絕倫，其心機之深、格局之大、對時局把握之精準，簡直令人心驚。
殺完人回來的老營兵聽到這些言論咧著大嘴笑道：
“高！真他娘的高！王大，跟著你干絕對有奔頭！話說你當了總兵，是不是該給咱……”
“啪！”
王卷之手中馬鞭虛抽了一下，沒好氣地打斷道：
“你個驢日的都成了老子麾下的先鋒官了，還想要甚？想要老子給你封個侯不成？”
說完，王卷之不再理會這渾人，轉頭看向顧正炎：
“酸丁，事不宜遲，檄文，奏疏，還有給朝廷各府縣的捷報還請拜托了?！?
顧正炎肅然拱手：
“學生明白，定當竭盡全力將這捷報寫得石破天驚，讓朝廷想壓都壓不??！”
略一沉吟，書生補充道：
“然……這奏疏若能讓孫督師親自執筆陳情河南糜爛之狀，力薦壯士提督河南軍務，其分量必將截然不同?！?
提到孫傳庭，王卷之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
這倔老頭……
自從南陽大敗，數萬秦軍精銳一朝盡喪后，整個人精氣神似乎都垮了，整日里沉默寡言。
讓他寫奏疏？
讓他親筆附議，甚至力薦自己這個小小千總去當總兵？
他會答應嗎？
以他那剛直不阿視名節如命的性子，會愿意配合自己這種近乎“擁兵自重”“要挾朝廷”的舉動嗎？
王卷之心里沒底，揉了揉眉心無奈道：
“這倔老頭……怕是難搞，若是沒了他這尊大神的親筆背書，咱們這捷報和請功的奏疏，怕是要打折扣……”
默嘆一聲，最終一咬牙：
“罷了！回去我親自去跟他談談！甭管軟的硬的……總得讓他點頭！”
“噗嗤！”
一旁的王二沒忍住笑出了聲：
“驢日的，那倔老頭可不好伺候，你跟他談要挾朝廷請功？估摸著你剛出口，就會被他用唾沫星子噴一臉。要不……讓酸丁去？酸丁嘴皮子利索，說不定能忽悠住那老頭……”
話沒說完，王卷之瞪眼打斷道：
“滾蛋！老子自有分寸！”
說著，王卷之立于馬上聲音拔高：
“全體都有，休整一個時辰，喝水！吃糧！包扎傷口！檢查裝備！”
“一個時辰后！全軍開拔！”
……
嵩山福王別院，孫傳庭養傷的小院院門緊閉。
門前空地上，兩撥人馬正緊張地對峙著！
“你們算什么東西？一群泥腿子丘八，也敢攔住雜家的去路？雜家乃皇爺親封的監軍，雜家要見督師大人，你們憑什么阻攔？”
牛有田被這尖利的聲音刺得耳膜生疼，強壓下心頭的緊張，梗著脖子大聲道：
“王大人說了，督師大人重傷未愈需要靜養，閑雜人等一律……一律不得打擾！”
“閑雜人等？！”
李公公聽了這話聲音陡然拔高：
“你說雜家是閑雜人等？小兔崽子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在雜家面前放肆?！?
說著，李公公氣急敗壞道：
“今天這門，你們開也得開，不開也得開，誰敢阻攔雜家面見督師大人，就是抗旨不遵，就是謀逆，別怪雜家不客氣！”
“開門——??！”
話剛落地，他身后五六十名潰兵齊聲怒吼，刀槍并舉，向前踏出一步！
“鏘啷！”
牛有田身后十多名戰兵幾乎同時拔刀：
“退后！再敢上前一步！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