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碗沿，直到觸到碗底凸起的紋路，才驚覺自己竟將六個饅頭啃得一干二凈。

當他拖著傷腿回到住處，陽光正透過窗紙，照亮桌上那瓶清靈散。

瓶身貼著的草簽上，韓立那手歪斜的字跡還帶著墨香。

張鐵拔掉瓶塞，琥珀色的藥粉入口微苦，卻在經脈中化作暖流。

塵歌壺內，血腥氣混著藥味凝成一團化不開的陰霾。

張鐵拖著傷腿走來時，木椅在地面刮出刺耳聲響，驚得懸浮在空中的綠色元神光團猛地一顫。

他刻意冷落的余子童，此刻竟老實得反常，幽綠光芒裹著的虛影正鬼鬼祟祟、探頭探腦。

“嘩啦！”張鐵屈指一彈，銹跡斑斑的鬼頭銀刃從亂物中激射而出，寒芒掠過光團時，余子童發出一聲尖嘯：

“道友通攝物有術，自然是有靈根，有法力的，何必在意《七鬼噬魂》這邪門功法？”

“三靈根？這具身體資質一般呀”張鐵把玩著銀刃，刀鋒映出他眼底未愈的血絲。

“這具身體……你竟是奪舍重修？！”

光團突然暴漲，里面的人臉扭曲得猙獰，“怪不得那廢物張鐵能殺了墨居仁！原來早被你占了軀殼！”

張鐵聞言冷笑，銀刃在掌心轉出刁鉆的弧度：“余道友倒是聰明。”

話音未落，寒芒已抵住光團邊緣，“可惜聰明人更該知道，”

他突然湊近，吐字如冰，“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光團僵在半空，余子童虛幻的瞳孔猛地收縮。

眼前青年明明生著張憨厚面孔，此刻卻像淬了毒的匕首，每句話都扎得元神發顫。

“道、道友何出此言？”他聲音發虛，綠光不受控地明滅。

“我在凡俗世界聽過凌遲之術，”張鐵將銀刃貼在光團表面，金屬寒意竟讓幽綠光芒結出冰晶：

“三千六百刀，刀刀見魂。你說，元神被剮成碎片，會喊疼么？”

綠色光團瘋狂明滅，余子童的元神在鬼頭銀刃下劇烈扭曲。

當寒光貼上光團的剎那，墨大夫將他吞噬同化、日夜折磨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他這才驚覺自己多可笑——竟對著墨居仁的徒弟，生出“老實憨厚”的錯覺。

此刻他困在無形枷鎖中，連顫抖都成了奢望。

“我、我愿立誓！”余子童的尖嘯在壺內回蕩，幽綠光芒滲出絲絲縷縷的裂痕，“定對道友知無不言！”

張鐵冷笑一聲，銀刃劃過光團邊緣，頓時攪動一團碧綠靈霧：“誓言？不過是弱者的遮羞布。”

他手腕翻轉，刀尖突然刺入光團，“我只信能握在手里的東西。”

“再給你一次機會，想清楚了再回答我，火屬性基礎功法，有嗎？”

凄厲的慘叫炸開！

余子童的元神被生生剜去一塊，幽綠霧氣中飄著幾縷扭曲的魂絲。

劇痛讓他的光團瘋狂膨脹收縮，卻掙脫不開無形束縛。

“前輩饒命！”他的聲音已經破音，“有火屬性功法！真的有！”

“還想誆我去余家？”張鐵的聲音比壺內寒氣更冷，銀刃再次抵住光團核心，“當我是三歲孩童？”

余子童的元神劇烈震顫，先前的僥幸徹底粉碎。

他看著對方平靜的面容下暗藏的殺意，終于明白眼前人比墨居仁更難招惹。

“不敢了！再也不敢！”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烈陽訣》第一層，靈氣入體，需以五心朝天之姿……”

功法口訣如竹筒倒豆般傾瀉而出，余子童甚至將余家秘傳的調息技巧、引氣秘法都和盤托出。

他的元神虛弱得近乎透明，卻仍在顫抖著重復：“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

張鐵摩挲著鬼頭銀刃的手指頓了頓，眼底冷芒如淬毒的針尖：

“余道友這是藏私？為何《烈陽訣》只有第一層？”

憨厚面容下，話語卻似冰棱直刺元神。

余子童的光團猛地收縮，幽綠光芒在銀刃倒影中扭曲變形：

“道友應知曉，五行基礎功法第一層本就是確定靈根屬性之后，檢測不同靈根對靈氣親和的試腳石！”

他的聲音帶著破音的尖銳，“當年我同時嘗試四本，《長春功》最契合，才棄了其他！小人絕無半句虛言！”

張鐵垂眸不語，指尖無意識在銀刃刻痕上劃動，每一下都讓余子童的元神跟著發顫。

半晌，他終于抬眼，瞳孔里映著對方狼狽的模樣，卻像在凝視一只螻蟻。

“前輩既為奪舍重修，原身是何等修為？”

余子童突然開口，光團竟詭異地膨脹幾分，“能否讓小人一睹天顏？”

空氣瞬間凝固。張鐵嘴角的笑意未達眼底，銀刃“錚”地出鞘半寸：“余道友對別人的前世很感興趣？”

“不敢！不敢！”光團瘋狂閃爍，綠光中滲出絲絲縷縷的恐懼，“小人失言！求前輩恕罪！”

張鐵卻突然輕笑，聲線溫吞得像冬日的雪水：“不過是想起些舊事。原身是水屬性天靈根，剛引氣就遭人算計。”

他目光掃過余子童驟縮的元神，“可惜這具軀體，既無水靈根，也無木靈根。”

“所以才向道友討教火屬性功法，沒想到……”

尾音拖得極長，像毒蛇吐信。

“天、天靈根也會被奪舍？！”余子童的尖嘯震得壺內嗡嗡作響。

可下一刻，他的光團竟隱隱泛起得意的光暈，連天靈根都難逃厄運，自己這點遭遇又算得了什么？

“其他屬性功法，想來也是一層？”

張鐵似笑非笑，將銀刃抵在掌心慢條斯理地擦拭，鮮血順著紋路蜿蜒而下，“余道友倒是坦誠。”

余子童的回答已沒了先前的諂媚：“確是如此。”

光團懸浮在原地，不再像之前那般瑟縮。

他突然明白，眼前這人不過是剛引氣就奪舍的“殘次品”，又何須卑躬屈膝？

“我從未見過火屬性功法，余道友不會拿假東西糊弄我吧？”他嘴角掛著憨厚的笑，眼底卻沒有半分溫度。

余子童的光團劇烈震顫，幽綠光芒漲得透亮：“道友這是折煞小人！我愿以余家滿門性命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