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南生正與張順低聲談著。

忽然耳朵一動，聽到門后傳來一陣腳步聲。

他抬頭一看，只見葉蘭從前房后門款款走出，而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陳南生，徐夫人讓我喚你上樓?！?

破天荒的，葉蘭的語氣竟不似往日那般冷淡。

“陳南生，你可以??！咱們醫館的冰山都被你拿下了！”

張順低聲打趣道：

“不過兄弟可提醒你，事出反常必有妖，離冰山太近，小心涼著自己?！?

“我勸你還是少說這種閑話，小心你以后的藥爐我都不管了。”

陳南生鋒眉一挑，笑著威脅。

“別別別啊，我這么提醒你也是好心！你想想，葉蘭和夫人走得近，她的態度就是夫人的態度。

你前腳剛到，夫人就差人找你，你想想她往日對我們做的那些苦差事，這么著急還能有好事不成？”

“嗯……”

陳南生若有所思，沒有著急回應張順。

張順這話聽著像是玩笑，但細細想來其中確有道理。

只不過這蹊蹺并不是徐夫人為何著急見自己……

而是她召見的速度未免有些太快了。

他抬頭望向徐夫人房間的窗戶……

那窗門緊閉，紗帳輕簾也在拉著，從那個角度根本看不到院中情況。

而且醫館后院人聲嘈雜，樓上更不可能聽見他與張順的聲音。

“那她是怎么知道我回來的呢？”

陳南生暗自思忖。

從時間上推算。

如果真是徐夫人剛剛吩咐的，按照葉蘭下樓的速度，那么自己在踏入小院的剎那，徐夫人就已經知道他回來了。

為證明自己的猜想，陳南生趕忙說道：

“馬上馬上！只不過我這鞋子還沾著泥土，這樣去怕是會臟了夫人的房間，你先等我一下，容我換雙鞋來?！?

“不用換，夫人都等急了，剛才跟我說讓我直接喚你過來?！?

“剛剛么？那我換得快些，不用等太久?！?

陳南生刻意將問題重復了一遍。

葉蘭表情一凝，瞬間沒了剛才的笑意。

“你快點吧，我剛剛就是從夫人那邊來的，夫人剛才親自吩咐的，她似乎很急著見你，都等你一天了?！?

陳南生心頭一緊。

這不可能。

醫館前廳到后院至少要穿過三道門廊，就算有人通報，也不可能如此迅速。

除非……

徐夫人有別的途徑知曉他的動向。

“陳南生，發什么愣呢？”

張順用手肘捅了捅他。

“夫人召見，還不快去？”

陳南生回過神來，沖張順使了個眼色，說道：

“你把爐子看緊了，我去去就回?！?

說著，陳南生便跟著葉蘭穿過回廊，前往徐夫人的房間。

一路上，陳南生警覺至極，目光不放過醫館的每一處角落。

這里他來來往往多年，一切他都再熟悉不過……

哪塊地磚松動，哪根柱子有裂紋，他都了然于胸。

但今日，空氣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氣息，像是某種藥材被過度熬煮后散發出的味道，又摻雜著些他說不上來的東西。

“聽說你妹妹被桃仙谷選中了？”

葉蘭走在前面，突然開口。

“是，承蒙仙門垂青?！?

陳南生謹慎地回答著。

“那你以后也算是宗門中人的親屬了，前途無量啊。”

葉蘭這句話聽著像是恭維，卻讓陳南生如芒在背。

“阿妹是阿妹，我還是醫館的雜役。”

陳南生刻意放低姿態，小心地答著。

葉蘭聞言，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隨即恢復如常。

這細微的變化并沒能逃過陳南生的眼睛。

果然有問題，他心想。

來到徐夫人房門前，陳南生精神一震。

因為他發現院落中那股若有若無的藥香，正是來自徐夫人的房間。

這藥香甜得發膩，卻又帶著一絲冷意，聞之令人心神微蕩。

更詭異的是，他隱約感覺到屋內氣息不對。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暗中窺視，那種被盯上的感覺讓他后頸汗毛倒豎。

葉蘭輕輕叩門，請示道：

“夫人，陳南生來了?！?

“進來吧。”

徐夫人的聲音從里面傳出，慵懶中透著幾分陳南生從未聽過的愉悅。

門開了。

屋內光線昏暗，幾盞紗燈投下搖曳的光影。

徐夫人斜倚在軟榻上，但卻不像往日一抹長裙，吐露雙肩。

而是一身灰色麻衣，像寺廟道姑的模樣。

“今日倒是穿的妥當……”

陳南生心中暗道。

她見陳南生進來，抬眼笑道：

“南生，來了？”

陳南生恭敬行禮。

“見過夫人。”

起身時，他的目光迅速掃過房間每個角落，并沒有發現任何煎藥用藥的痕跡。

“奇怪……”

陳南生正想著，便聽徐夫人開口道。

“你妹妹入宗門的事，可都辦妥當了？

“桃仙谷的修士已經把阿妹接入宗門了，一切順利，多謝夫人關心。”

他的回答得滴水不漏。

“今日喚你前來并無他事，只是想讓你認識一個人。”

徐夫人輕笑一聲，隨即轉向屏風，柔聲說道：

“元兒，出來吧，見見陳南生?！?

只聽屏風后腳步輕微，隨后便見一名少年緩緩而出。

少年面色蒼白，身形瘦削。

他朝陳南生拱手一禮，聲音虛弱。

“見過陳兄?！?

陳南生連忙還禮。

“見過徐少爺?！?

徐夫人柔聲道：

“元兒身子弱，一直在郡城養病，如今回來，是要接管醫館的。這些日子，你就不必再做雜役了，陪著他熟悉醫館事務即可。”

陳南生心中疑惑，但面上不顯，恭敬答道：

“是，夫人?！?

徐夫人又補充道：

“前陣子辛苦你了，如今你既要當元兒的學伴，飲食起居也需與他一致，我已吩咐廚房準備了。”

陳南生點頭應下，心中卻越發警惕。

徐夫人突然對他如此優待，甚至讓他與徐元同吃同住，其中必有蹊蹺。

徐夫人似乎看出他的疑慮，輕笑道：

“怎么，你不愿意？”

陳南生連忙搖頭。

“夫人厚愛，南生受寵若驚，豈敢不愿？”

徐夫人滿意地笑了笑，目光深邃道：

“那就好。元兒，帶南生去你房里看看吧，你們年輕人多聊聊?！?

徐元點頭，對陳南生道：

“陳兄，請隨我來。”

陳南生跟著徐元退出房間，心中卻如墜迷霧。

“果真應了張順所說，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婦人，到底有何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