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建勛的目光落到十幾步外的吳梓揚、陳高峻身上，又道：

“而且那邊的吳老師、陳老師也是秦思源在五分鐘內完成卷子的最有力證據。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又覺得實在不可思議，他們又怎可能會在休息的晚上跑回來學校還專門跑來物理組這邊？”

“可惡！”崔國棟干脆將抽到一半的煙往煙灰缸里用力一摁摁到里面，便轉身道：

“我去看看，被建勛你這么一說，我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來了。不管了，我現在就得看看秦思源的卷子！”

“同去！”阮宏偉也摁掉了手里的半截煙，跟了過去。

只有孫建勛沒圍過去，倒不是他不感興趣，實在是石山嵐的座位空間就那么大，他這時過去也擠不到近距離，看不清楚批閱的情況。

比起這個，他覺得看石山嵐的表情同樣有意思，因為這時石山嵐就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連阮宏偉與崔國棟走了過去都沒察覺。

所以孫建勛不用走過去也猜到答案了。

肯定是到目前為止，石山嵐都沒發現卷子上的錯誤！

崔國棟卻沒孫建勛這么淡定，他悄悄走近后探頭看過去，便看到石山嵐那僵住的臉，以及答題卡上無數的紅色“勾”。

選擇題與填空題批改起來很快，目前來看，全對！

崔國棟目光投注到計算題的區域，映入眼中的是極為端正的字跡，整個計算機的答題區竟沒一絲一毫的修改痕跡，看起來干凈整潔又美觀。

他不由與旁邊湊過來的阮宏偉對視了一眼，都同時露出驚訝的神色，又迅速將目光移回到答題卡上。

手握紅筆的石山嵐像是要較勁般，控制著紅筆的筆尖一個字一個字地掠過答題卡上方。

很快，第一道計算題的三個小問都批閱完了，雖然與標準答案略有些微的差異，但依然沒任何的錯漏，連字符單位都非常規范。

第二題、第三題。

時間仿佛在最后一刻停滯下來。

圍著這份卷子的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答題卡上面清一色的“勾”，過了好會兒，吳梓揚才一拍大腿，喃喃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小子當時的表情太過平靜，平靜得就像做完了一份小學試卷般……果然，滿分啊！”

連一直沒怎么出聲的陳高峻都咋舌道：“哪怕親眼所見，我現在還有點不太敢相信。”他低頭看了下手表，然后語帶唏噓道：

“剛才石老師批改這份卷子，花了7分52秒。”

做題的時間居然比熟知答案的批改時間還要短得多，也算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怪事了。

哪怕石山嵐批改得特別認真，任何一個字符都沒放過，因而多花了點時間，可問題是，人家秦思源在做題時也得注意每個字符啊！

不遠處的孫建勛再也坐不住了，快步跑過來，便看到石山嵐以微微顫抖的手，握著紅筆，在總分那樣欄里，寫下了“100”的數字。

似乎為了平復絕不平靜的心情，他寫得有點用力，鮮紅的“100”便更加顯眼了。

寫完后，他拋下紅筆，看著這答題卡發呆，臉上的神色比見到鬼好不到哪里去，如果仔細聽，似乎還能聽到他在低聲嘟囔：“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

顯然秦思源的這個不可思議紀錄，完全顛覆了他三十多年的從教經驗。

崔國棟忍不住道：“石老師，這答題卡再給我看看。”

他伸手取過答題卡，與阮宏偉又逐一對了遍答案。

崔國棟小心地將答題卡放回到桌子上，嘆道：“服了，5分鐘做完這份卷子還拿到了滿分，這學生的智商，怕超過200了吧？”

吳梓揚不屑道：“智商測試那玩意能準嗎？換個智商200的人來做這份卷子，我就不信能打破秦思源的這個紀錄！”

阮宏偉嘆道：“我忽然明白到為什么學校會如此鄭重地對所有教職人員下達指示，無論如何都必須優待、照顧好秦思源了，這樣的天才學生能到五中來，比天上掉個金元寶還剛好掉到眼前的概率還要低！”

他說著又羨慕地看向孫建勛：“孫老師，你這回賺翻了，你接下來三年都不用擔心獎金了。”

崔國棟也眼紅道：“是啊，說不定你三年后能帶出一個全省理科狀元。”

自從熊瑾誠校長來了五中后，為了激勵老師們認真授課帶好學生，規定了年終獎劃分為五個檔次，按積分來算。

班里的學生平均成績、最高分成績，還有學生的競賽成績等等，都能換算成積分，提升老師年終獎的檔次。

對于一個物理老師來說，負責的班級里出現滿分第一名的優秀尖子生，年終獎就絕不會差。

何況按五中的制度，孫建勛是會一直帶高一（3）班，直到這一屆學生高考結束。

以秦思源這強得不可思議的物理成績，只要能保持得住，拿到全省理科狀元并非不可能的事。

孫建勛簡直就是全程被帶飛，躺著就年年拿優秀啊！

又怎能不讓阮宏偉與崔國柜羨慕？

孫建勛努力不讓自己笑出來，避免引來阮宏偉和崔國棟羨慕妒忌恨的“鐵拳”：

“哪里哪里，省理科狀元哪是那么容易的，一中里不是還有個天才少女顏青衿嘛，她與秦思源誰厲害還不好說。”

崔國棟搖頭：“顏青衿我沒見過，但說她能勝得過秦思源，我看未必。”

吳梓揚忽然插嘴道：“有件事你們可能還沒聽說。”

眾人好奇：“什么事？”

“今天秦思源還在考室里救了個學生。”吳梓揚將下午的突發事件說了遍，然后道：

“當時我和陳老師都有些嚇住了，秦思源卻出奇的冷靜，全程準確地安排急救事宜。當時我就覺得這個學生了不得了，這心理素質，比大多數成年人都強。與他比起來，我這幾十年都像活到狗身上了。”

眾人嘖嘖稱贊，崔國棟笑道：“吳老師，剛才建勛才說了，與秦思源比起來，他就像豬一樣蠢，所以你也不必受到打擊。”

“去去去，好像你比我能好到哪里去似的。”孫建勛不客氣。

眾人頓時都哄笑起來。

陳高峻忽然眨眨眼道：“有沒有誰愿意和我打賭，就賭這次期中考試秦思源能不能拿到總分年級第一？賭注是一盒軟中華。”

“不來。”

“我也不來。秦思源中考時就全級第三了，聽說那次是粗心大意，這次看他的物理試卷，顯然改正了這個粗心的毛病。對一個認真又細心起來的天才，拿第一能有多難？”

陳高峻搖頭：“不不，別忘記了，期中考試一共考九科，不只是有數學和物理啊，還有文科呢，我早上看到了，秦思源做語文試卷做得很痛苦。”

眾人一想也是，頓時有些意動了。

吳梓揚笑著拆陳高峻的臺：“陳老師你不厚道啊，專坑老實人。”

陳高峻忙道：“哎哎，吳老師，大不了贏到的煙與你平分，你別說出來。”

眾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孫建勛與吳梓揚最熟，一把摟住他的肩膀，“威脅”道：“快說快說，不然別想再來我家里蹭飯！”

吳梓揚舉手道：“我說我說，其實還有件事，我剛才忘記說了，下午不是還有門歷史嘛？秦思源也是第一個做完卷子的，哦，不像物理那么夸張，但也就29分27秒，我從他拿起筆就開始計時了。”

在這一瞬間，辦公室里忽然安靜下來。

然后便是各種聲討聲。

“難怪吳老師說陳老師你不厚道！這么重要的信息都隱瞞起來，還要和我們打賭？”

“今天算是長見識了，先是見到一個超級天才，然后見到超級不要臉！”

“對對，陳老師你太不要臉了！我記住你了！今晚請吃夜宵，不然以后就叫你‘不要臉的陳老師’!”

在各種玩笑聲中，石山嵐不知何時已走出了教室，他來到走廊，深吸口氣，然后撥通了熊校長的電話。

電話接通后，他板著臉就神奇地變成了笑臉，第一句話就是：“恭喜熊校長，我們學校，出了個物理天才！”

呵，以為老石的物理組組長是怎么來的？光是靠著幾十年老資歷，能讓銳意改革的熊校長同意他坐穩高一物理組組長的位置？

靠的是這份機變，以及——不要臉！

陳高峻老師與他比起來，嫩著呢！

……

三天的期中考試說長不長，說短也絕對不短。

但對于秦思源來說，國內參加的第一場高中考試確實不是什么攔路虎，除了地理個別題目讓他有點摸不準外，政治這門全憑記憶力的文科科目，也沒給他造成什么困擾。

至于數學、英語、生物之類就更不必提了。

周五下午，最后一門生物科目的結束鈴聲響起，期中考試便正式宣布結束。

如果平時的周五晚上，秦思源是要回家里住的，畢竟宿舍再怎么樣都不及家里舒服。

不過這個周末不一樣，周六有場與鷹國國王學院學生的交流會。

老魏已通知過他了，由他代表五中去參加。

周六早上從學校這邊出發，到時熊校長也會一起去。

這場交流會規格很高，到時整個遠州的理科優秀高中生都會云聚一堂，說不定還要與鷹國學生切磋切磋，老魏拍著他的肩膀道：

“思源啊……”

得，這老魏連“思源同學”的“同學”都省了。

“五中和熊校長的面子，就拜托你了。”

……

周五傍晚，秦思源與三個死黨一起邁入五中的食堂之時，一中的奧數尖子生周霖霄來到了教育路的“學而不倦優培教育”門前，邁步而入。

作為遠州最好的高中，一中自然也要晚自習，不過周霖霄這樣的優秀尖子生是有優待與特權的，晚自習參加與否是可以由他來自行選擇的。

而且周霖霄的晚自習往往是用來參加一中的奧數指導課。

但周霖霄最終選擇了來“學而不倦優培教育”，參加這里的奧數輔導班。

這事還曾在一中里的數學老師中引起不少的爭議，被視為明年學校奧數種子選手的周霖霄居然不在學校接受專業老師的指導，反而跑到外面的培訓機構上課，這不是赤果果地打一中老師的臉嗎？

而且對于一中的老師來說，他們就是代表了遠州教育界的最高水平，哪能坐視一中的優秀學生“投明投暗”，去聽什么破培訓機構的課？

最終還是一中的奧數輔導總顧問羅明華出面，憑著他巨大的個人威望才將這事壓了下來。

但依然有不少數學老師冷眼旁觀，等著看“剛愎自用”的羅明華，以及“腦子進水”的周霖霄的笑話。

周霖霄對此心知肚明，卻依然義無反顧地選擇頂著壓力、堅持每晚到“學而不倦優培教育”來上課。

今晚也不例外。

只是他剛走進“學而不倦優培教育”，便聽到一個有些沙啞的男生聲音道：“爸，媽，我不要在這里報輔導班，這里地方小、老師也少，才開張兩三個月，看著就有點水。”

周霖霄瞥了一眼，只見說話者是個臉上長了幾顆青春痘的高中男生，戴著眼鏡，還穿著校服，瞧上面的一中校徽，居然是同校的學生，瞧著像是高一的。

這家伙眼生得很，居然沒上晚自習，跑了出來？

前臺姑娘小陳忙道：“哎，同學，別看我們這里是新開的，但授課的鄭志高老師與徐泰鴻老師都經驗豐富的奧數老師，他們的奧數教學創新班非常受歡迎，反響也特別好……”

眼鏡男生撇撇嘴，指著墻上的海報打斷道：

“就是海報里的這兩位吧？還吹是什么奧數名師，我聽都沒聽過，我就不信他們能及得上我們一中的數學老師！爸媽，要不我們還是去那個‘學而師’報名吧，我同學都在那里報的！‘學而師’的老師基本都是從一中出來的。”

眼鏡男生的父母倒是氣度不凡，父親是個中年男子，頭發梳得很整齊，穿著休閑西裝，母親也穿金戴銀，一看就是不差錢的家境。

父親道：“這個鄭志高我聽過，在奧數方面確實有些本事，你曾伯伯的女兒在一年多前報過他的班，評價挺不錯的，不比‘學而師’的老師差。”他又對前臺姑娘小陳道：

“有沒有試聽課？我想讓我兒子先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