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明華搖頭：“不好說，我沒見過他，評價不了。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這樣的天才老師可遇不可求，起碼我自認為也做不到這層次?！?

他微嘆道：“這么多年來，我教過許多學生，發現其實每個人都有數學潛力，只是有些人的潛力埋藏得較深、平時表現不出來、普通的教學方法也無法將之激發出來罷了。如果這些學生能遇到這樣的天才老師，大概他們的未來會完全不一樣?！?

周霖霄聽得心向往之，如果自己能遇到這樣的天才老師，說不定真有可能拿到IMO的金牌了！

“要不……羅老師，我將記下來的那9種證明方法發您郵箱，請您看看、評價一下那位老師的水平？只是希望您不要將這些證明方法外傳?！?

周霖霄的大伯是開數學培訓機構的，耳濡目染之下他還是有版權意識的。

他補充說明道：“當時我是在一個培訓機構的試聽課里看到的這9種證明方法的，事前培訓機構說過課堂會涉及版權內容，不能拍照或者做筆記對外傳播?！?

“放心，我看完就會刪除郵件，不會隨便外傳的?！?

羅明華倒是來了興趣，他實在很好奇，能讓周霖霄受到如此打擊又如此推崇的9種證明方法，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是不是真的那么完美？

“我現在拍照發您，羅老師您兩分鐘后查收郵件。第9種證明方法我不太懂，沒法子補完，您看看能不能補完？半小時后我再打電話過來?！?

結束通話后，羅明華重新戴上老花鏡，打開了電腦，很快就收到了周霖霄發來的郵件。

“還真有9種證明方法……”

羅明華用鼠標滾輪放大照片，仔細地看下去。

剛看了一會，他的腰就開始挺直了，然后慢慢前傾，神色也越來越認真，到最后，他臉上的震撼之色已完全掩不住。

老伴走過來，放下一杯溫水，提醒道：“看什么看得這么入神？注意眼睛休息，醫生說你不能用眼過度，不然白內障與黃斑病會加劇?！?

羅明華卻顧不上理會妻子，他滿臉驚嘆地喃喃自語道：“難以置信……難以置信，周霖霄沒有夸大其辭……區區入門級的奧數圖論題，居然都被這人玩出花來了！竟能想出如此多完全正確、極具創意的證明方法！管中窺豹，可見一斑，這人的數學思維得多活躍、奧數知識積累得多深厚？”

老伴也是當了一輩子數學老師的，兩人興趣相投、相濡以沫一輩子，感情深厚得很。

老伴聞言好奇道：“哪個學生當得起你如此夸獎？”

“不是學生，好像是一個培訓機構的老師……據說還很年輕。”羅明華搖頭嘆道：“我從業幾十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將高中奧數知識如同玩泥巴一樣隨意揉捏組合！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了不起！高手在民間哪！”

“真有你說得這么夸張？”

“你自己看吧。不過第9種證明方法沒寫完，我試著能不能將之補完。”

羅明華讓出位置，又找來紙和筆，開始補完周霖霄沒寫完的第9種證明方法。

但哪怕周霖霄提供了前面七個步驟，并寫了大概的證明思路，羅明華竟仍有種“老虎咬龜，無從下手”的感覺。

他只能判斷出應該是復合運用了較冷門的Kuratowski定理和Cayley公式，甚至可能用了幾十年來IMO試題里僅出現過一次的支配數下界定理。

這個Kuratowski定理一般只用于判定圖的平面性，Cayley公式則主要用在組合數學中解決樹結構的計數問題，而支配數下界定理……連羅明華都沒怎么研究過，只大概知道是用來提供最優化策略的。

羅明華苦思了近十分鐘，草稿紙撕了又撕，但也只是勉強實現了用Kuratowski定理的五頂點完全圖及三三分部完全圖的充分條件變種，與Cayley公式的生成樹頂點度數建立起關聯。

“丟臉了，研究了幾十年奧數，連對方的牌面都看到了，卻就是難以想到怎么將之組合成有用的證明思路……”

胡羅明華苦笑起來。其實他也知道，大概思路有了，就差一兩個的關鍵點沒想透而已。

前面8種證明方法就是如此，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幾個定理公式，居然能以巧妙得讓人拍案叫絕的方式結合起來，從絕難想到的角度，將那道入門級圖論題證明出來！這種感覺像見到極了精巧的象牙精雕，嘆為觀止，但想仿制的話又困難重重，尤其是沒對方的專門指點，很難想明白一些細節是怎么實現的。

“這么難補完嗎？我也看看?！崩习橐芽赐炅饲懊?種證法，見丈夫眉頭緊鎖，便湊過來一起研究第9種。

合兩個經驗豐富至極的老教師之力，在明白大概思路的前提下，也花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將這第9種已寫了三分一的證明方法補完。

期間因為太過專注，兩人連周霖霄的來電都沒留意到。

“服了服了，真是服了?！崩习榉畔鹿P，感概萬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高中數學的證明過程能精巧到這種地步，已可以稱之為藝術品了?！?

羅明華卻顧不上回復了，作為愛數學愛得入骨的老數學人，他此時只想馬上認識一下這樣才華橫溢、創意無限的青年才俊，問問他到底是怎么樣想到如此多的奇思妙想！

同時他也想請這個年輕老師，將這9種精妙的證明方法發到國內的頂刊上去，他愿意作為引薦人，只為讓目前專注于題海戰術、有些誤入歧途的華國高中奧數界狠狠地震撼一番，進而觸動華國高中奧數界的改革與進步！

他馬上撥通了周霖霄的電話：

“小周啊，你說的這個老師叫什么名字？是哪個培訓機構的？”很快，他的聲音都提高了幾分：“什么？你說他只是個特邀嘉賓，不是真正的從業講師？連名字都不知道？”

“是啊，我大伯是開數學培訓機構，他也說從沒聽說過遠州市的教培圈子里，有這么厲害的娃娃臉老師。我大伯猜測，這年輕的娃娃臉老師說不定是遠州大學里的青年講師，或者是遠州數學協會里的研究人員，他還在到處托人打聽呢。”

“有照片嗎？有照片的話我可以幫著打聽下?！?

“沒有，當時我們都完全沉浸到課堂里了，沒想到偷偷拿手機來拍張他的照片……”

周霖霄有些懊惱，一來那娃娃臉的課堂確實非常吸睛，二來誰會想到站到講臺上、負責這次試聽課的老師不是培訓機構的專職講師呢？人人都想著試聽課結束后就能找他報名，加上怕被培訓機構誤會在拍白板上的內容，都沒掏手機出來。

所以事后他的大伯周駿問了圈，居然沒人拍下這娃娃臉老師的照片！

“可惜啊……我非常想見見像這個數學思維全面、才思敏捷又極具創新意識的年輕人，還有些事想和他溝通。唉，除了1998年見過的許晨洋外，我再沒見過這么耀眼的年輕人了?！?

周霖霄想到正事，忙滿心期待地問：“羅老師，那你怎么評價他的水平？”

“只有這么一道題目，我還無法作出非常精準的評價，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應該是我見過在高中奧數上最厲害的年輕人，還要勝于許晨洋?！?

周霖霄激動了：“羅老師，他說還有27種證明方法，您說有可能嗎？”

“……原本我覺得不可能，但現在看到這9種證明方法后，我有些拿不準了。如果他真能想到36種證明方法來證明這題……”羅明華沉思了幾秒，才道：“那他的水平，大概已超越了人類可以理解的范疇，應該稱之為‘神’了?！?

“神？數學之神嗎？”周霖霄渾身一個激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羅明華忍不住笑了：“我這只是一個夸張的說法，就是神乎其技得超乎想象之意，而且只能稱之為‘奧數之神’，不是‘數學之神’。要說到真正的‘數學之神’，大概得能獨創出一套數學體系、并且有可以證明類似‘黎曼猜想’這種世界級大猜想的水平才能稱得上是‘數學之神’吧。好了，不提這些題外話?！?

老先生語重心長地說道：“小周啊，如果你真有機會跟這個年輕人學習，我是支持的，跟著他學，大概率會勝過跟著我們這些高中奧數老師學。我們的思維太僵化了，局限性也大。數學追求的是無限的可能性，你如果是真的發自內心喜歡數學，那跟著他，說不定有機會看到我們一輩子都無法看到的數學風景，站到我們無法想像的高度。但前提是，你得保持謙虛、永不自滿、不斷努力，否則誰來教你都沒用。”

周霖霄捏緊了拳頭，下定了決心：“謝謝羅老師，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結束了周霖霄的電話，羅明華放下有些發燙的手機，見老伴依然在反復看這9種證明方法看得入神，不由輕輕一笑。

但凡是喜歡數學的，看到這9種精妙絕倫的證明方法，都很難不沉醉其中。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個高一新生、被老師們私下稱為“遠州幾十年來最出類拔萃的天才”的顏青衿。

那個女孩子確實聰明無比，數學天賦勝出周霖霄不止一籌，而且……在顏青衿身上，似乎隱隱看得到類似這個年輕人那天馬行空、不拘一格的數學思維方式。

當然，較之這已登上高山的年輕人，顏青衿只能說剛剛開始登山。

如果能得到這個年輕人的悉心指導，顏青衿說不定有機會成為華國第一的女數學家。

可惜了，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誰，不然一定向顏青衿推薦下。

……

秦思源既不知道姐姐已“明白了一切”，也不知道周霖霄憋足了勁想找他拜師，更不清楚還有個老教師想催他發文登刊。

他此時心里想得更多的是怎樣搞錢。

所以回到房間后，他沒有急著打開那堆作業，而是取出手機連上家里的WIFI，想先上網查查有什么賺錢的門路。

但手機一連上WIFI，QQ便提出了不少消息提示，其中就有一個掛著小清新頭像的女生，給他發了個句“秦思源同學，你的病好了嗎？”，昵稱是“kany”，沒備注，沒聊天紀錄，加QQ好友的時間倒是在一個多月前。

這是誰來著？秦思源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記憶，發現原主也沒什么印象了，但多半是不怎么相熟的同學之類。

他正想著要不要回復，無意中看到了原主的QQ昵稱——“洅回首ㄨ恍然如夢”。

秦思源尷尬得都想撞墻了，這是什么鬼火星文字！比什么“半糖月光”的女生馬甲昵稱還要惡心人！原主這黑料王還真是處處都留了大坑??！

他強忍著不適，花了兩分鐘極速瀏覽了下QQ空間，果然全是些不堪入目的、看似自我感動實際傳出去絕對會直接社死的文字！

刪刪刪！

將原主留下的一切黑歷史統統干掉！

好好的初中生不念書，學人早什么戀？秦冰言這個姐當成不合格啊，直接把原主的狗腿打斷才對！

秦思源一邊瘋狂吐槽一邊將QQ上所有原主留下的痕跡刪干凈，又逐一打開微信、圍脖等社交APP，繼續大刪特刪。

忙活了十幾分鐘，終于在社交APP上再找不到什么原主留下的黑歷史了，他才覺得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他又順手將QQ名字與微信名字等常見的社交昵稱都改為了自己前世的英文名“SHIRON QIN”，算是對前世的一種紀念吧。

頭像……隨便拍了張數學課本的封面，搞定。

秦思源想了想，又簡單收拾了下原主房間里的物品，果然又發現了另一件萬惡的黑歷史——一本鎖在抽屜的日記。

他只看了第一頁的開頭，便沒敢再翻看后面的，太中二太辣眼睛了！

他正準備拿著日記本到陽臺去燒掉，但書頁抖動間，一張照片掉了下來。

秦思源撿起來，見是個清純漂亮的初中小女生在寫作業的偷拍照片。

嗯？這女孩很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