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江將斧子拔出來，隨手插在木樁上。上次那張完整的豹子皮賣了一百五十大洋，這筆錢足夠讓任何人心動。他原本已經打算把這事放一放，先把屯子里的活計忙完。但現在聽哥哥這么一說，心里又有些蠢蠢欲動。

“哥哥是怎么分辨出公母的？”柳三江拿起放在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

柳家旺神秘地笑了笑：“山里人有山里人的門道。這些年在山里轉悠，總歸學會點本事。”

院子里一時安靜下來，只有春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柳三江靠在墻邊，眼神飄向遠處的山巒，心中一陣盤算。三千塊啊，換成小黃魚都能換好幾根。這錢要是到手，不光能添置些農具，還能給妹妹買些補品。

但轉念一想，現在屯子里還有不少事等著自己。

“家旺哥覺得這事該怎么辦？”柳三江抬頭問道，眼中帶著幾分猶豫。

柳家旺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我看你先把手頭要緊的事情忙完，其他小活讓別人干。抽空咱們一起進山。”

“哥哥，打豹子的事其實不缺我一個。”柳三江低聲說道，“您找別人一起去也成。”

“話不是這么說。”柳家旺皺著眉頭搖了搖頭，“山里打獵兇險，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把命撂那兒。再說了，這事是歐掌柜專門找你的，有你沒你能一樣嗎？”

柳三江心里一暖。哥哥說的在理，這事確實得好好琢磨。歐掌柜是個實在人，開的價也公道。要是能打到幾張好皮子，這一趟就值了。

“家旺哥，你手頭緊不緊？”柳三江突然問道，“要是缺錢，等我把事情忙完咱們就進山。”

“我不缺錢。”柳家旺擺擺手，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打開給柳三江看，“你瞧，我兜里還有二三十塊大洋呢。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難處了？”

“沒有，就是想著家旺哥要是缺錢，咱們可以早點動手。”柳三江搖搖頭，“不過現在雪化了，山里都冒綠了，得多找幾個人一起去。這時候豹子兇得很。”

正說著，院門又被推開，柳家貴大步走了進來。他身上還帶著些許牛圈的味道，顯然是剛從那邊過來。

柳三江轉頭問道：“老五，孫醫生的傷怎么樣了？”

“好著呢，他閨女在縣城照顧，吃喝不愁。”柳家貴走到水缸邊舀了瓢水喝，“就是那條腿還得養著。”

柳三江眼睛一亮：“那他什么時候能回來？”

“看樣子沒什么大礙了，就是得靜養。”柳家貴放下水瓢，“怎么，你找孫醫生有事？”

柳三江轉向柳家旺：“家旺哥，我有個想法。與其直接打，不如做陷阱。要是能請孫醫生配些麻藥，說不定更容易得到完整的皮子。”

“這主意不錯。”柳家旺眼前一亮，隨即又皺起眉頭，“就是不知道孫醫生愿不愿意幫這個忙。”

“這個好說，等他回來我親自去求他。”柳三江信心滿滿，“孫醫生最喜歡喝我釀的米酒了。”

“對了，歐掌柜要幾張皮子？”柳家旺問道。

“沒說具體數量，就說要極品的。”柳三江搖搖頭，“估計是給什么大人物準備的。”

“那可不容易。”柳家旺嘆了口氣，“能打到一張就不錯了。這山里的豹子精著呢，上次老趙頭設了十幾個陷阱，連根毛都沒逮著。”

天色漸晚，炊煙裊裊升起。柳三江親自下廚，做了紅燒泥鰍和鯰魚燉茄子。鍋里的香味飄得老遠，引得隔壁的孩子們都跑來院門口張望。

“三兒，你這手藝，去鎮上開館子準賺大錢。”柳家旺一邊扒飯一邊贊嘆，“比鎮上王記館子的手藝都強。”

柳三江笑著搖頭：“我這手藝就給自家人吃，不往外傳。”他心里暗想，開館子能賺幾個錢？還不如進山打獵來得實在。再說了，他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的日子，整天圍著鍋臺轉可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那巧荷嬸可有福了。”柳家貴笑道，“要不以后都讓三兒做飯得了。反正他現在還沒成家。”

秦巧荷瞪了二兒子一眼：“你還有臉說！整天跟牛睡在一起，你媳婦都不要了是不是？”

“那不是懷著崽嘛，我得照看著。”柳家貴縮了縮脖子，“再說了，這不是怕牛生產的時候出事嘛。”

“你是照看牛，還是不要媳婦了？”秦巧荷氣得直拍桌子，“要不讓鶯兒回娘家得了，你跟牛過日子算了！”

看著母子倆拌嘴，柳三江笑而不語，專心扒著碗里的飯。這才是他熟悉的家的味道，熱鬧而溫馨。

飯后，柳三江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望著天上的星星發呆。山里的豹子不好打，一個不小心就會有生命危險。但那一百五十大洋的誘惑實在太大了。要是能打到兩三張皮子，不說大富大貴，至少能讓家里過上幾年好日子。

夜風吹過，帶來遠處山林的氣息。柳三江深吸一口氣，心中漸漸有了決斷。等把手頭的活計都忙完，就和家旺哥一起進山。至于能不能打到豹子，那就看天意了。

料峭的春寒里，木屑紛紛揚揚地隨著刨刀的動作飄落。柳三江的手上動作越發熟練，刨刀在木料上劃出一道道流暢的痕跡。

院子里彌漫著新鮮的木香，幾個年輕人正專注地看著他的動作，時不時發出贊嘆聲。陽光透過院墻的縫隙灑進來，將木屑染成金色。

“這地方要慢些，順著紋路來。”柳三江放慢動作，示范給旁邊的年輕人看，“用力要均勻，不然容易崩口子。”

春耕在即，他不得不加快手上的速度。山里的積雪已經化得七七八八，屯子里的人都在為春耕做準備。就連打山貓王這樣的大事，也得往后推。

“三哥，這樣對不對？”一個叫阿八的年輕人舉著木板，臉上帶著幾分忐忑。

柳三江放下手中的工具，仔細查看了一番：“方向沒錯，就是力道還得再輕些。”他接過木板，又演示了一遍，“看到沒有，要這么使力。”

院子里傳來腳步聲，老火銃端著一個木盒子走了進來。他看著忙碌的眾人，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